“皇上, 賜婚使韋小寶韋大人已經將建寧公主平安的到達了雲南, 請旨為建寧公主和平西王世子吳應熊擬定成婚吉日。”小太監將韋小寶的奏折遞上來。
玄燁看著奏折上麵工整的字跡,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是韋小寶親自寫的,“除了奏章,還又沒有送來彆的東西?”
“除此之外之後建寧公主給太後的信件, 並無他物了。”小太監答道。
“給太後的信?”沒有給他的呢?
那他給她的, 她看到了嗎?
小寶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 可他交代的事情應該還算是穩妥吧, 她看見之後,就沒有什麼想要和他說的嗎?
“真知道了, 退下吧。”
小太監退下,玄燁將韋小寶的奏章粗略的看了一遍, 因為是找人代筆的,裡麵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信息, 捏在手中,玄燁麵目有些凝重。
說實話,他後悔了,他後悔要桃蜜去了, 不是說他沒把握除掉吳三桂,隻是萬一吳三桂狗急跳牆, 抓住她作為人質的話怎麼辦?
因為在乎, 在會一直想著, 這些天他一直都在想著這個問題, 可是想了好久, 答案都沒有出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那也就隻能是走走看了。
突然感覺手指捏到了一處凸起,看向手指的位置上,將奏折給打開,果然在裡麵看見一張小紙條。
這次不同於奏章上麵工工整整的字跡,而是扭曲,像蒼蠅一樣的字體,和他以前看見韋小寶寫的字如出一轍。
【公主安好,烏龜狡詐狗熊笨,不足為懼】
並沒有多少內容在裡麵,可是玄燁在看到之後突然有了一種安心,他知道韋小寶一直都是把他當成好兄弟的,就是這麼一句話,費儘心力的藏起來不讓吳三桂發現了,明明他們已經身處虎狼之地了,卻還是寫信過來讓他安心。
“來人,擺架慈寧宮。”
此時的慈寧宮內,不複以往的平靜,洪安通死了,蘇荃沒有任何留戀的帶著自己的東西從神龍島跑了出來,完全不理會那些人的自相殘殺。
她有豹胎易筋丸的解藥,可是她是不會給他們的,當年她給洪安通帶到島上,可沒見他們阻止,這麼多年她想要引起神龍教內訌,本來已經謀劃的差不多了,誰知道現在洪安通被自己養在島上的蛇給咬死了。
她當然知道洪安通不會無緣無故的死,可是她不打算給他報仇,相信不止是她,整個神龍教都沒有人願意給他報仇吧。
既然讓他所有的計劃都落了空,那她也生下了很多的麻煩,那麼她隻要做好應該做的幾件事情,她就要去過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了。
韋小寶剛剛進入神龍教不長時間,雖然嘴賤了點兒,可也並不是之前該死之人,她願意給他解藥。
神龍教那麼多人都被洪安通喂了豹胎易筋丸,除了韋小寶,她願意給解藥的,也就隻有毛東珠了。
當年她被人帶到神龍島,從陸地上到神龍島,有一段的水路,她從來都沒有碰過水,一上船便開始吐,可是彆人都不管她,任由她像一條狗一樣躺在角落裡麵,那時候她真的以為她要死了。
那時候毛東珠是船上少數的幾個女人,其他的女人因為她容貌的原因都不願意和她相處,那是她最難過的幾天。
後來她成為了洪安通的夫人,雖然有名無實,可是在彆人看來她就是洪夫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她也再也沒有和毛東珠有過什麼交往。
後來毛東珠便來到了京城,一彆十多年,在這十年裡麵,她的心智越來越成熟,城府也越來越深不可測,可是她也越來越不好受,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是非常警惕的。
現在洪安通死了,她自己劃著一隻小舟離開了神龍島,那時候坐在扁舟之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她才真正的接受了洪安通已經死了的事實,她曾經以為那麼厲害的人,就那麼的死了。
也是這時她才知道,洪安通……不過如此。
她在海上漂了好幾天才上岸,這幾天她一直都在神龍島的四周看著,沒有人劃船出來,他們應該都是在想著找豹胎易筋丸的解藥吧。
在上岸之後,她先去了雲南,將解藥給了韋小寶,隨後前往京城,此時距離洪安通的死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留在京城的神龍教之人也都知道了洪安通的死訊,紛紛前往神龍島。
隻除了毛東珠和瘦頭陀,而毛東珠現在在皇宮裡麵,就算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出來的,她可以不去拿四十二章經,卻不能不管她走了之後的後果。
真太後被她關了這麼多年,如果她跑了,第一時間肯定就是要來找她報仇,到那時候她就算是隱姓埋名,以皇家的能力被找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不想死,可是如果殺了她,她到底是建寧的親娘,現在建寧還什麼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會不會怪她?
故而一時間毛東珠陷入了左右為難的時刻。
這是她人生中第三次為難了,全都是因為麵前這個女人,她是真的很想要殺了她,可是如果殺了她,她沒辦法和建寧交代。
瘦頭陀就在宮外等著她,並沒有乾涉她做的任何決定,就好像是十多年前一樣,她選擇留在宮中,他便在宮外等他。
蘇荃的出現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豹胎易筋丸的解藥吃下去,在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的那些鬱結卻沒有解除。
尤其是現在看到桃蜜給她來的這封信,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如果你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那就交給老天來決定吧。”蘇荃看著毛東珠說道,她知道洪安通的死肯定不是那麼簡單,可也是老天讓那個能夠殺死他的人出現的,所以以前從來都不信命的她再次相信了命運。
並且願意相信‘善惡終有報’,她以前不相信,那是因為洪安通做儘壞事卻可以平安無事並且肆意妄為,現在洪安通死了,她也相信了。
毛東珠對於暗格裡麵那位純屬是報複,就算是有罪,那也是那位先動的手,她相信老天會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
毛東珠看過去,她不相信老天,原因和之前的蘇荃大抵是一樣的,現在蘇荃已經相信了,那她也應該相信嗎?
玄燁來到慈寧宮的時候毛東珠正心神不寧呢,還沒走的蘇荃趕緊躲起來,玄燁進來的時候所看見的便是毛東珠一人坐在桌旁,雖然妝容很精致,可還是難以掩蓋她眸中的神色。
玄燁心頭一驚,“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皇帝無需多禮,起來吧。”毛東珠如平常一樣開口說道。
玄燁把目光看向桌子上那展開的信件,沒有微皺,眸中好像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因為實在是太快了,毛東珠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麼玄燁便已經恢複如常了。
“皇額娘,朕已經接到了賜婚使的奏折,一切順利像朕要建寧成親的吉日,不知皇額娘有什麼想法?”
“皇帝隻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哀家什麼想法都沒有。”
毛東珠沒有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將桃蜜嫁給吳應熊,她為什麼不問?
“皇額娘,你真的覺得朕將建寧嫁給吳應熊是錯誤的嗎?”
毛東珠垂下眼簾,半晌後方才抬起頭說道,“皇上的決定永遠都是對的,隻是皇上你永遠都要記住,不要輕易的做決定,因為你是皇上,一旦做了決定,天下皆知之後,金口一開便不能更改了。”
就算是心裡麵後悔了,也不能更改了。
毛東珠的話在玄燁的意料之中,她一直都是這麼和他說的,從前鼇拜大權在握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教他行事,明明她不是真正的太後,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她教給他這些,全都是對他有益的,到目前為止,他沒有看到任何弊處,如果是騙他,她有彆的目地,也沒必要騙他這麼多年,還用心的去騙吧。
“皇額娘的話玄燁記住了,受教了。”
毛東珠把桌上的信件裝起來,遞到玄燁麵前,“這個是建寧來的信件,應該是和賜婚使給你的奏折一起送來的吧,你也看看吧,建寧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我們根本就無需為她擔心。”
玄燁把信件拿在手上,“朕回去看。”
毛東珠點點頭,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沒有說話,他不是笨人,上次韋小寶告訴他現在的太後殺了董鄂妃,還讓順治去五台山出家,他便一直都密切的關注著這邊的情況,自然也就發現了些端倪。
對於毛東珠並不是太後的這件事情,他從剛開始的驚訝,到現在的接受,這是他都沒有想到的,這麼容易,這麼簡單的就接受了,並且還讓每天堅持來給她請安,就好像是侍奉真正的母親一樣。
毛東珠看過去,這小皇帝的心,還是太嫩了一些,她一眼就能夠看透了,長此以往,要如何才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
嗬,她現在竟然還有心思去擔心彆人,她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玄燁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走了,蘇荃從暗處出來,她沒有做母親,不懂毛東珠現在的情況,可是這小皇帝不是她的孩子吧,彆說他不是了,就是已經出嫁了的建寧公主都不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們?
“我在來京中之前路過雲南,看見了韋小寶帶領著的公主車隊,公主去和親了,還知道給你寫封信回來,看來你這些年母親做的不錯。”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很少有女子出嫁還想著父母的,出嫁從夫,毛東珠知道這個道理,她當然知道桃蜜是好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的憂愁。
夜幕降臨,一切歸於平靜,可是這份平靜,卻不屬於偌大的紫禁城。
兩個黑衣人從慈寧宮中出來,一個去往了宮牆的方向,一個卻去往了養心殿,養心殿是曆任皇帝的居所,現在康熙的所住之處。
玄燁每日都要處理公文,自然也是不會那麼早睡下的,這日剛剛把所有的公文處理完,剛躺下去,還沒睡著的時候便感覺到有人進來,屏氣凝神,正想著守夜的太監為什麼沒有發現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啊微風吹過。
那人開門出去了。
玄燁起身拉開床帳,隻見地上躺著小太監,正是給他守夜的那個,趕忙過去查看,還有氣息,隻是昏過去了,。
玄燁環視四周,剛剛來的那是什麼人,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乾什麼?
目光落到小太監腦袋底下的那黃|色的信封上麵,拿起來一看,並沒有封口,將裡麵的紙張拿出來,是他非常熟悉的字跡,所說的事情也是他非常熟悉的。
他想,他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這時候小太監轉醒,看著玄燁就站在自己身邊,連忙跪下行禮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竟然在守夜的時候睡著了,還請皇上恕罪。”
“起來吧。”皇上走到一旁的燈盞處,將紙一點點的點燃,看著它們在自己手中化成灰燼,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似的,紙張燒到最後,玄燁鬆開手,剩餘的部分掉在了地上。
屋子裡麵昏暗無比,可是玄燁還是看清楚了那最後的兩個字。
【保重】
嗬,可笑!
“來人,擺架慈寧宮。”
玄燁深夜前往慈寧宮,隻有身邊的一兩個奴才跟著,這件事情他不想要人知道,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不想而已。
太後看著麵前的玄燁,半晌後方才開口說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哀家的嗎?”
“一切已經明了,玄燁沒有什麼想要問的。”不是嗎?都已經清楚了,也就沒有再問的必要了。
太後本來就非常蒼白的臉色這時候更加的不好看了,“那個賤人呢?”
“刺客入宮,行刺太後,太後受到驚嚇,重病在身。”
玄燁沒有回答太後的問題,卻說了一件風那牛不相及的事情。
就在太後疑惑的時候,玄燁再次開口說道,“從即日起,太後需要靜養,伺候之人減半,讓太醫院專門派太醫調理身體,任何人不得打擾,違者按照逆旨罪論處。”
玄燁說完之後,深深的看了一眼震驚的太後,轉身離去。
隻留下一臉驚訝的太後,還有慈寧宮中不明所以的宮女太監。
玄燁雖然隻帶了兩個小太監來,可皇上到來,慈寧宮的宮女太監自然是出來迎接的,雖然不懂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可聽皇上的話總沒錯。
皇上剛剛那身上的王者氣度,就算是他們不想注意也注意到了,以前玄燁來到慈寧宮都是母慈子孝的模樣,身上的帝都也是溫文爾雅的,這時候他們才真正的了解到,玄燁是個皇上,當今的天子,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是個可以隨便置人生死的皇上。
不理會慈寧宮的種種,回到禦書房,看著韋小寶今日送過來的奏折,公事公辦的語氣,他之前以為是韋小寶不想要讓奏折看起來那麼難看才讓人代筆的,可是現在仔細一想,韋小寶雖然重義氣,可也不是那種細心的人,也不是拘小節的人。
如果說是因為他以前從來都沒有寫過奏折,這次是因為太過重視找人代筆的,那為什麼還要在夾層裡麵放一張紙條,要是他沒有發現怎麼辦?
不止是他沒有發現,萬一被吳三桂給截下了怎麼辦,那夾層雖然一般人發現不了,可仔細一抹還是會發現的,如果真的被吳三桂給截下來了,那隻老奸巨猾的老烏龜放在手中,一定會發現的。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玄燁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宮中的兩位主子,太後和皇上,誰都睡不著。
玄燁拿出來桃蜜寫給毛東珠的信,他還沒有來得及看呢。
娟秀的字體,字數不多,隻有兩頁紙,自己也是桃蜜的字跡,隻是玄燁覺得那裡有些不對。
看到第二頁的落款,玄燁瞳孔猛烈的收縮,一把將信件拍在了桌子上,“來人,傳多隆,索額圖”
敢欺君,你這是找死。
既然你敢於挑戰皇權,那朕就讓你們父子下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