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也是有養豬的, 他來鏟豬糞, 豬不可能放出去啊, 於是應華達必須一邊鏟豬糞，一邊躲著豬不讓它碰到自己。
剛開始的時候注意到了，可時間久了，難念便會有注意不到的時候的，被豬一拱，想要離開一點兒可慌張下踩到了冰茬上麵, 腰身一軟, 直接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用胳膊支撐住了, 他恐怕就要和豬糞來個親密接觸了。
可即使是這樣，他的手還是碰到了豬糞，身上也弄到了豬糞, 旁邊管理員的憤怒的聲音響起, “應華達, 你乾嘛呢？不要妄想偷懶, 來這裡就好好改造，說不定你還有能夠出去的一天, 可你看看你這幾天的表現，這都是什麼模樣，今天晚上沒有你的飯了, 當作給你的懲罰。”
本來生活就已經夠悲慘的了, 現在還被告知沒有飯吃了, 應華達頓時所有的委屈都湧了上來，他爸媽以前都是讀書人，他爺爺還是大學教授。
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大老粗憑什麼這麼指使他？現在還不給他吃飯了？這都是憑什麼，站起來看著管理員，“我沒錯，為什麼不給我吃飯？”
“你還敢頂嘴，你知不知道你來這兒到底是為了什麼啊？你來這兒就證明你是有罪的人，你不接受國家的教育好好改造，你現在這是對國家不滿意嗎？”管理員也是厲目看過去，他在這裡做了這麼多年的管理員了，他是沒文化，可在他手下被馴服的我文化人多的很。
現在這幾年過去那些讀書人也都懂得什麼叫做時移世異了，也都不和他硬碰硬了，今天正好來了這麼一號人物，他也正好可以大施拳腳了。
“我沒有犯罪，竊書不算偷。”
“還敢頂嘴了，我今天就告訴你，偷書看是什麼罪名。”說著管理員進豬圈把應華達給拽了出來。
旁邊看著的人當中大多都是有文化的人被送到這裡勞改的，本來他們有的人看見應華達這麼小的年紀因為偷書被送到這兒來了也都不忍心，平時有一口熱乎的飯也都緊著他，為的就是不想要國家的年輕一輩能夠有有文化的人，能夠崛起。
可是他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恐怕也就隻是和孔乙己一樣，是自命不凡的人，雖然看書是好的，可是扭曲了書中的道理，那還不如沒看呢。
應華達雖然被送去改造了，可小蝴蝶一直都有關注著他的情況，他被懲罰了自然也是知道的，桃蜜也隻能感歎，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哪裡，極品奇葩都是不缺的。
就比如她現在所處的環境吧。
進了臘月便是要過年了，靈溪村今年養了幾頭豬，留下來兩頭母豬留著下崽，剩下的便決定宰了吃，豬屬於公共財產，就和夏天捕魚一樣，都是眾人平分的。
按照人頭來分，多多少少的每家也算是有肉吃了。
農村人平時不舍得買，也就這時候能夠吃上肉了，分完肉了之後沈成便想著給兩位老人送點兒過去，正好沈爺爺傳消息過來，沈成的妹妹沈素紅一家人也回來了，讓他們家也都去，正好這一大家子難得的聚聚。
一般的時候，他們是不會聚會的，畢竟都是各忙各的，而且沈素紅也是嫁出了縣城，平時少回娘家，而沈大哥沈峰也是工人，每周雖然有兩天的假期，可這個年代，已經出去了的人，怎麼會還想要回來，所以他們平時都很少聚。
本來這樣的情況，聚餐應該是歡歡樂樂的，可人的心理是最不好掌握的東西，當天一早沈成便帶著桃蜜和王麗去了縣城。
他們去沒多久，沈素紅一家子便也都來了，本來和王麗和大伯娘蔣小林說話呢，這沈素紅一來，一個人便直接坐到了房子中間的沙發上，也不管彆人怎麼想，從旁邊的櫃子上拿過一把瓜子兒給兩個兒子揣在口袋裡麵。
邊放邊說道，“大嫂你們今年這瓜子兒買的不好啊，是供銷社賣的吧，我們家今年都是老張從上海找人捎回來的，這次來的匆忙，要不然一定拿點兒來給你們嘗嘗，那還是五香的呢，有時間你也讓大哥找找同事什麼的，看看能不能買回來點兒，這人生在世啊，哪能什麼都不吃著點兒呢，那錢夠用就行，不用一直攢著。”
蔣小林目光有些不善了，對於這個小姑子她是很不喜歡，就是仗著嫁得好，每次回娘家還要他們伺候她，跟個客人似的，“不用了，我還有一雙兒女要養呢，將來無論是芳麗嫁人還是亞新娶媳婦兒都要花錢，沒你那麼好的口福。”
“哎呀，你看的那麼長遠乾什麼啊，芳麗和亞新現在這才幾歲的，那著什麼急啊，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才好，憋屈的活著那還叫什麼人生啊。”
蔣小林被氣的胸|脯直顫，不就是仗著夫家在前幾年打倒了幾個文化人嘛，用著那些黑心賺來的錢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呢，她倒是要看看她能快活到什麼時候。
雖然是這麼說著，可蔣小林和王麗不得不承認，這幾年沈素紅的生活，是她們羨慕所沒有的。
羨慕，卻不追求，她們本來都是最普通的女人，隻要相夫教子就好，張揚的太過了不是好事兒。
“大嫂，大哥和成子他們買菜應該回來了吧，我們出去看看吧。”王麗拉了蔣小林一把，兩個人出了房間，去了院子。
沈素紅轉了轉眼睛，看了看屋中的家具擺設，就這些，應該是用不少錢吧，最後目光落在一旁桌子上在玩兒五子棋的桃蜜和沈芳麗，“芳菲芳麗啊，你們是同年的，雖說芳菲比芳麗小幾個月，可也老大不小的了，到了該找婆家的年紀了，和姑姑說說，想要找啥樣的男人，姑姑幫你留意。”
“姑姑，其實我也沒啥要求，就是對我好，對我父母孝順點兒就行了，過年前後能和我一起回娘家呆幾天，工資不需要太高，種地的我也不介意，夠用就行，長得呢不比我爸難看也就成了，不過要是比我爸還難看的我就不要了，畢竟也是影響我孩子，姑姑你看我長得這麼好看，以後總不能找個醜八怪對吧。”
沈芳麗得意的看著沈素紅，哼，讓你說我媽。
沈芳麗一張小|嘴一張一合的說著，看似是說找對象的條件，可沒說一句，沈素紅的臉色便不好了一分。
當初沈峰留在縣城裡麵的廠子工作，她也就賴皮蟲似的留下來，為的就是不在農村找一個種地的，後來跟著一個紅衛兵好了，家裡人不同意，她就未婚先孕讓家裡人同意。
後來他們結婚了，未婚先孕的這件事兒也沒幾個人知道，後來紅衛兵鬥倒了好多個讀書人，也做了官了，因為工作調動她也跟著走了。
這麼多年了，每年也就回來一兩次，可她丈夫卻從來都沒有跟著她來過，都是她帶著兩個孩子來這兒，最重要的是，她丈夫相貌並不出眾，之前也就是一個地痞流|氓形象能好到哪兒去？
沈芳麗現在這麼說，明擺著是對應她呢。
“姑姑你臉色不好是不舒服嗎？還有芳麗姐說的這樣男人你認識嗎？不認識也沒關係，我媽也說婚姻是相對的，什麼樣的人就找什麼樣的對象，不般配的話也走不長久。”桃蜜和沈芳麗對視一眼開口說道。
沈素紅看著麵前容貌出眾的兩個小姑娘，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一生當中最美的年紀，她十六七歲的時候也是村裡的一枝花，按照她們現在這意思，是說她就隻能配長的醜的人了？她丈夫雖然長得醜，可能力高啊。
正想要說些什麼說教說教這兩個以貌取人的小姑娘時候，外麵開門的動靜響起，她的兩個兒子便跑過去，“大舅二舅姥姥姥爺”的叫個不停，這時候她也不能說話了。
“素紅回來了，江城沒和你一塊兒來啊？”
本來如果沈芳麗不說還沒什麼，被沈芳麗這麼一說，現在沈峰也這麼一問，便更加不好說了，吱吱唔唔的說道，“老張他有些工作要忙，可能要晚些才來。”
沈峰點點頭，自己的妹妹是什麼德行他清楚，張江城是什麼德行他更清楚，這幾年發達了，一次都沒有跟著妹妹來過他們家，他也不過就是一問，如果他要是真的來了，那他還不一定歡迎呢。
沈老太太是個精明的人，哪裡會不懂呢，脫去大衣，“素紅，你跟我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沈素紅跟著沈老太太進去，也算是逃離了這個窘迫的環境，蔣小林看著這一幕冷哼了一下，你就算是在怎麼喜歡你閨女，你人還不是在我這兒，等你老了也是要我養活的，她倒是要看看你閨女以後能夠對你多好。
“王麗你先去坐吧，一會兒做好飯了叫你們。”
“不用了，也不是外人，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蔣小林點點頭，兩個人一起去了廚房，這才是親戚應該做的，他們本來也都不疏遠，每次回來像個客人似的，不管對方心裡麵是怎麼想的，她心裡反正是不舒服。
蔣小林和王麗去廚房做飯了，男人們也都聚在客廳裡麵聊天，桃蜜繼續和沈芳麗下棋，雖然是五子棋，也是可以活動腦筋的，她可不想要和奇葩在一起把自己的腦袋給弄迷糊了。
沈素紅和沈老太太進了最裡麵的一個屋，直接躺倒床上，神情頗為放鬆，沈老太太踢了踢她垂在床邊的腿，“起來起來，多大個人了，還像灘泥似的，有沒有個正行了？”
沈素紅坐起來，起身將門給關好，“媽我問你，蔣小林在家是不是經常說我嫁給張江城沒有好結果？”
“不然還能有好結果嗎？”沈老太太斜撇了她一眼，“那家夥他看不起我們沈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雖說老話兒說‘高嫁低娶’，可你看看，那張家有什麼比我們沈家高的？不就是仗著自己前幾年是紅衛兵打倒了不少的知識分子嗎？這樣的人家也能叫高？”
沈素紅在麵對彆人的時候當然是有的話說了，可麵對自己的親媽，她也不能說什麼了，況且她媽說的也沒錯，自己的丈夫看不起娘家，她也不想啊，“媽，要不你去勸勸大哥吧，老張都說了可以在部門給他安排一個工作，就彆讓他在那個小廠子乾了，這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多少錢，你看你這屋的瓜子兒，都是潮的了，咬下去一點兒都不脆聲了。”
“要說你去說，你大哥的事兒他自己做主。”兒大不由娘，她也想要兒子去當官，可她也知道，如果真的用張江城給找的工作，他們家就真的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了，她閨女也就更加的沒地位了。
再說了，張江城不過就是一個小官，還不是他們本地的，難道兒子也要離鄉背井的嗎？就算是在本地政府有了個職位，好不好還不一定呢，大兒子都已經四十多歲了，從基層坐起他也沒那個精力了。
沈素紅接著吃瓜子兒換了一個話題，“我二嫂肚子還沒消息呢？他們總不會就要芳菲一個閨女就不要了吧？”
“都一把年紀了，哪還是那麼好生的。”說到這個她也一直不滿，雖說沈家現在有亞新這麼個孫子，可沈成那邊，也不能沒人繼承香火不是。
沈素紅剛剛被桃蜜和沈芳麗說的有些掉了麵子，現在一聽頓時來了興趣，把瓜子兒放回盤子裡麵，“媽，要我說，你讓二哥在外麵找一個，總不能讓二哥以後死了連個兒子都沒有吧。”
“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呢，你二哥那麼容易就死了嘛，還有你二哥大小也是一個村長，這要是被發現了，肯定沒得做了，你以後彆拿這種餿主意和我說。”
沈素紅訕訕的點點頭，覺得自己這個親媽就是不明事理，一個小破村長，和兒子比起來哪個重要？
當然是兒子重要了？不做村長了還可以去外麵做些彆的，可一旦沒了兒子，以後女兒還嫁人了，說的好聽以後嫁人了要常回家看看，可哪個能做到？到時候還不是萬景淒涼無人送終。
現在你顧著一村子人的幸福生活，將來你老了誰顧得了你啊？
對於沈素紅的這番言論，桃蜜不知道，但是蜜蜜卻聽的一清二楚，看著這幅女人的嘴臉，蜜蜜很是鄙視了一番，有這樣思想的女人，注定不會有多麼大的成就，一個隻看重自己利益的人，注定會一無所有。
他現在就立下了fg，不怕被打臉的那種。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素紅的兩個兒子一直都不專心吃飯，上躥下跳的，相反沈素紅就一心全都撲在這一桌子的飯菜上麵。
難得一次的聚會，沈峰和蔣小林也都沒有小氣，雞鴨魚肉一應俱全，這個年代很多人家的年夜飯也都沒有這麼豐盛，沈素紅在平時的時候嘴|巴說個不停，現在卻一句話都不說了，嘴|巴塞的滿滿的。
而且筷子專門往肥肉上麵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難民區剛回來的呢，不是說家裡麵的生活如何如何的好嘛，怎麼現在感覺她好像是沒見過市麵一樣啊？
“媽媽，我想要出去玩兒。”
“我也想要出去玩兒。”
“小兔崽子吃飯時候玩什麼玩，趕緊吃飯。”說著在兩個孩子的碗中加入了好幾塊兒肥肉，兩個孩子給吃了之後又是說要出去玩兒，沈素紅就一直讓他們吃，最後兩個人一摔筷子直接跑出去了。
“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沈素紅說了一句，接著便又開始吃了。
風卷雲湧，桃蜜看著就已經沒有胃口了，夾了點兒青菜吃也就下桌了，沈芳麗顯然也不喜歡這樣的氛圍，看桃蜜下桌了她也跟著下來了。
“對了芳菲，前段時間我媽給我買了好幾條頭繩，我送你一條吧。”
“不用了，我不怎麼戴的。”她現在的頭發長度也不需要紮起來。
“哎呀和我你還客氣什麼啊，走去我屋裡。”沈芳麗將桃蜜拽著去了她的小房間。
沈素紅看她們下桌了，本來還想要她們去外麵看看自己的兒子彆走遠了，現在看她們進屋了，也就不說了，繼續開吃，反正這也不過就是一個小縣城而已，也走不遠，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王麗和蔣小林對視一眼，也都默默的退下來，她們嫁到沈家這都多少年了，對於這個好吃懶做的小姑子也早就已經習慣了，可看著她如此吃相，還是忍不住有些覺得難看，本來挺好看的一張臉，現在竟然變成了。
嘴|巴附近都是油膩膩的，一張臉也都擠在了一起，眼睛成了很小的一條縫，就好像是傳說中那種怪獸饕餮，除了‘難看’她們找不到什麼形容的詞語了。
就這還是有錢人啊？讓她們分分鐘都不想要做有錢人了。
“大嫂，你幫我去外麵看看我那倆兒子可彆走遠了，這要是走遠了一會兒可不好找。”沈素紅好不容易空出來一張嘴連忙說道，緊接著便又開始吃起來。
蔣小林狠狠的瞪了沈素紅一眼，礙於所有人都在她也不能說什麼，轉身出屋了，王麗也不在沙發上乾坐著，看那幾個男人喝酒還要等一會兒，她也進了沈芳麗的房間了，一進去便看見桃蜜在給沈芳麗紮頭發。
不由笑道“芳菲什麼時候學會紮頭發了？我怎麼不知道？”
“那是因為我沒有給自己紮過頭發所以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