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太子說出口的。太子哥哥明明……明明素日最疼她了。
他怪她沒用,不能在朝堂上給他添助力。
那他去找平陽做妹妹啊!
安樂眼眶裡含著淚, 麵前的人太陌生了,她再也不想見他了。
她轉過身去就跑, 一邊跑眼淚一邊落了下來。
太子見狀正要去追, 可這時他貼身的小黃門忙趕了過來, “殿下,崔侍郎剛從永通渠回來了。”
太子腳步頓時就停下了。
他轉頭看了看安樂跑走的方向, 見她身後跟著一串侍女黃門, 便收回了目光。
目下安樂不重要,重要的是征糧這件事。他得趕緊去找崔進之。
太子便對小黃門道, “你去找楊方, 讓他過來勸勸安樂,彆讓她亂跑。”
說罷他就匆匆走了。
一切聲音遠去後,假山裡仿佛才有了呼吸聲。
紅螺終於敢喘氣了, 有個蚊子一直在她麵前晃,可她連動都不敢動。這會兒太子走了, 她連忙揮了揮手把蚊蟲趕走。
太子……太子怎麼能這麼說公主呢!
紅螺連忙看向李述,卻見李述隻是站著,一動都不動。她目光仿佛失去了焦點,不知在看向何處。
紅螺慌了,連忙攙住李述的手臂。
“公主, 您……”
紅螺怕李述聽了方才的話想不開, 心裡鬱結, 也管不了什麼規矩,連忙晃了晃李述的胳膊,“公主?”
李述叫她晃得回過神來,她轉頭看了看紅螺,慢慢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紅螺一時看不出來她的情緒。
事實上她此時什麼情緒都沒有,她連憤怒都沒有。
她早該想到自己在太子眼裡是個什麼東西。隻是這幾年她被身邊的財富權力迷了眼,以為自己跟從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以為自己爬了這麼高,地位這樣尊貴,在彆人眼裡已經不一樣了。他們該重視她了,該看得起她了。
可原來沒什麼不一樣。這麼些年過去了,她其實還是那個荒僻宮殿裡無人在意的小女孩。
正午的蟬鳴聒噪,愈發趁得周圍安靜極了。李述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那年她母親剛去不久,空曠的庭院裡,老宮女坐在廊下打盹,她站在高高的門檻上,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長日漫漫,一天的時間那麼長,空落落地好像永遠都熬不過去。
她從宮殿裡悄悄跑了出去,也不知要去哪兒,迷迷瞪瞪地迷了路,最後叫困在禦花園的假山石堆裡。那個中午那樣漫長,她等了好久都沒有人經過,最後終於有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那個人聽見假山裡的動靜,探頭往裡一瞧,“嘿,你在這兒蹲著乾什麼呢。”
他笑得瀟灑又明快。
他牽著她,把她帶出了假山。帶她到不遠處山丘上的涼亭上避暑。李述站在涼亭上居高臨下,才發現原來困住她的假山不過是小小一堆。
她困在小小一片天地裡,最終是他把他帶了出來。
李述抬頭看著他,認出他是近來剛入宮的伴讀,崔國公家的嫡幼子崔三郎。
這麼些年過去了,權力與財富都握在掌心,幼年時那種長日漫漫的無助感已經好久不曾感受到,可卻在這時忽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李述握了握掌心,她看似將很多東西抓到了手,可其實手心裡什麼都沒有。
好像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身邊隻有崔進之陪著。無論他對她有沒有愛情,可他總是陪著她的。
李述閉上了眼,此時忽然很想念他。
*
好容易處理完永通渠的亂子,崔進之快馬加鞭趕回了宮裡。剛進宮,氣還沒喘勻,小黃門見了他就湊上來,“駙馬爺,您可算回來了,太子有事找您呢!”
小黃門說得急切,崔進之知道肯定不是小事,連汗都顧不得擦,跟著小黃門就往前走。
先去拜見了皇後,皇後跟著眾位女眷在聽戲。崔進之上前行禮的時候掃了一眼,沒看見李述。
也不知道今早父皇私下召她,到底同她說了什麼。崔進之總覺得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崔進之給皇後行了禮,“永通渠那頭催得緊,今日是母後生辰,我中途離開了,實在是不敬。”
皇後見他額上還薄薄一層汗,難得體貼幾分,“你是為正事奔忙,我怎麼會怪你。快下去涼快涼快,擦擦汗,天氣熱,可彆中暑了。”
皇後早年其實不大喜歡崔進之,她覺得崔進之沒本事。
不過一個浪蕩的世家子弟,雖然比彆人聰明些,但聰明總是不用在正道上,鎮日在外頭胡混。這樣的浪蕩子長安城一抓一大把,沒了家族做支撐,他們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