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仆從婢女行止有度,除了風吹動樹梢枯葉發出的細細碎碎的聲音,安靜的可怕,空氣裡也彌漫著散不去的藥味,那味道似乎都要沁到門廊、梁柱之中。
已過戌時三刻,屋內尤亮著燈火,像是猜到今夜會有人來拜訪。又或者說,是在勉力支撐著,等一個人。
入了房門,漼青梧快走幾步靠近了床榻,跪坐在腳踏上,輕聲喚了一句:“阿爹。”
漼廣閉目倚靠在引枕上,臉朝著門口的方向,呼吸聲重而遲緩。幾乎是漼青梧發出聲音的瞬間,他便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已不複當年的精明沉穩,渾濁的眼眸在微弱的光下被刺激出了些許濁淚,惶惶憧憧的眯著眼極力的想要看清麵前的人。
“小五?是小五回來了?”漼廣的聲音低沉沙啞,說完一句便猛烈的咳嗽著。漼三娘連忙讓人端來痰盂,漼青梧一邊應著,一邊扶著漼廣起身,給他順氣,他擺了擺手,長出一口氣。
“不要怪你大哥,他在那個位置上,免不了被人推著走......咳咳......”
“我曉得的,不會怪阿兄。”
漼廣緩緩點頭,臉上帶出幾分欣慰,“好.......好.......”又頗為感慨道:“你自小主意就大,很久以前,我知道你阿兄背著我調了不少資源幫你......咳咳咳......他能做能臣、權臣......但他沒有帝王之才......
這幾年坊間的傳言,我都知道。漼家若有人能坐上那個位置......必定是你......可你自幼體弱,其他人才難免生出旁的心思......”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阿爹,我從未想過把漼家推到那個位置。”
漼廣眯著眼盯著漼青梧許久,舒展了眉眼,靠回到引枕上,緩緩地喘了一會兒氣道:“你能穩住,阿爹很欣慰......三娘......”
漼三娘一直默默守在一旁,聽見漼廣的呼喚,傾身上前,“兄長。”
漼廣緩了緩,道:“我走後,塢水房嫡支全數退回清河,箸陳史做學術,十年內不得入朝......”
漼三娘子不由得看向漼青梧,想要從她得臉上看出什麼,但對方不動聲色,似乎沒有聽到這驚人之言。掌權者就沒有不得罪人的,即便漼家這些年被漼青梧有意壓製,但也掌管著陳朝的半壁江山。劉氏宗親更是被打壓的在朝中無立錐之地。
漼家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全身而退,並不是自己決定就能做到的,最怕的是彆人不肯放過。有高氏和戚氏的前車之鑒,誰又敢拿九族做賭?
漼青梧隻有至多半年壽命得事情,漼休不僅跟她說過,也和漼廣說過。正是因為如此,漼休為保漼家,也因身後無數雙手推著不得不謀求更進一步。
若真如漼廣所說,那麼一旦漼青梧逝去,漼家如何自保?
“家主!”三娘子不由出聲。
漼廣又張開了那雙渾濁的眼,緊握著漼青梧的手,道:“小五,漼家就交給你了......”
漼青梧知道,漼廣是想要漼家激流勇退,十年不得入朝,十年後,太子弱冠足以親政。劉子貞雖記在漼青梧名下,但畢竟自有生母外家。不論今日漼家如何風光,那時也必定是另一番風貌。
她回握漼廣乾燥粗糙的雙手,就像是從手中接過了漼家的這副擔子。
“阿爹放心,我會護著家人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