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後,荒野,弧光鬥獸場。
正值周一,大多數冒險者都去接任務了,鬥獸場的客流量驟然減少,這就是他們的休息日。
地下一層的牢籠中,關著些少年。他們身世相似,都在荒野出生,被賣到這個鬼地方來。從小就被戴上束縛異能的項圈,一摘下就會自爆,隻因鬥獸場的客人不喜歡看異能。
刀口舔血的冒險者們,喜歡原始的、血腥的搏鬥。
少年們有時彼此輕輕交談,或是絕望,或是抱怨,卻在幽暗的深處傳來響動時齊齊噤聲。
他們從來不敢找關在最深處的那個人說話,也不敢打擾他,隻知道那人叫湛默,十五歲,是他們中最狠的一個。
最深處的牢籠裡,一個清瘦的身影靠坐在冰冷的牆邊。
他抬起手,染著斑斑血跡的修長手指輕輕撫摩著頸上的項圈。眼睛微微眯起,試圖在昏暗的光線下分辨牆上的刻痕。
他閉上脹痛的眼,黑暗中記憶浮現出來。
童年的時光早就稀薄了,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記憶的最初就是無窮無儘的暴打。
那個項圈會抑製異能很久,沒有十天半月恢複不過來。他親眼目睹一個同伴不聽話,摘下了自己的項圈,頭都被炸沒了。
他也試過逃跑,最終失敗了。不知是不是拜這張臉所賜,他在觀眾中有些人氣,老板並沒有殺掉他。老板威脅道,如果他再敢逃跑,抓住就送到南巷去。
和煙花巷一樣,南巷也是這邊有名的紅燈區。不過在南巷裡,賣的是男人,或者男孩。
這裡不容軟弱,不容同情。湛默在一次次與變異獸的搏殺中練就了精湛的技巧。他的身體雖然略顯消瘦,卻具有強大的爆發力,他成了弧光鬥獸場不變的冠軍。
贏得觀眾一片喝彩時,他麵無表情地舉起手,身體裡被項圈壓製的異能不安地流動。他能感覺到,它就要爆發出來了。那個小小的項圈已經關不住它。
等到那一天,他在死前一定會拉著所有人下地獄。
湛默又睜開眼睛,不出所料,仍然是一片黑暗。
說起來,他從小在這地下長大、訓練、“表演”,他從沒看過外麵是什麼樣,也沒見過正常的同齡人。
好想看一次陽光啊。
*
鬥獸場的老板亮起了大廳的燈,坐在貴賓席上數著這星期的收入。他樂嗬嗬地數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將它放進兜裡,貼著心口,覺得特彆踏實。
數完錢,他站起身,準備去教訓一下那些不聽話的小子。要是他們都能像湛默那樣,不知他的收入還會翻幾倍?
他不得不讚歎自己的眼光,還好當初沒把那長得好看的小子賣去南巷。
他剛踏出一步,就感到不對。
轟!!
像一枚炮彈撞上了鬥獸場的大門,巨大的聲浪將他震倒在地上。
誰?老板憤怒地想道,我劉二爺,這條道上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大哥可是這地帶最強冒險者,A級的戰鬥係異能者,竟然還有不長眼的敢來惹我?
“誰?!”他扯著嗓子大吼:“誰這麼不長眼,給我站出來!”
萬萬沒想到,回應他的是一句他原先以為隻能在主城聽到的話——
“盤寧城特警!掃黑打拐!趴下!”
老板:???
門破的煙塵在大廳裡彌漫,讓他一時沒看清。
“不是——等……你她媽誰啊假冒主城特警!”老板沒服氣,站得筆直,甚至探出了腦袋。“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樣是沒有好果子吃……”
話音未落,一股狂風吹來,煙塵散去。老板終於看見在門口逆著光站得整整齊齊的隊伍,異能蓄勢待發,手上的槍口也全對著他,上滿了反異能子彈。
他們著裝統一,手上的武器印著徽章,是主城的特警無疑。
“重複一遍,掃黑打拐,不趴下就開槍!”領頭的警察喊。
老板四下張望,隻見聽見聲響後剛從地下鑽出來的鬥獸場保鏢們,一臉懵逼的,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他終於意識到現況,把自己的異能支棱起來,拔腿就跑。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拉了回去。
他驚恐地抬頭一看,隻見一個衣著考究的英俊少年對他笑了笑。
“想跑?”周南澤說:“你考慮過人民群眾的感受嗎?”
“我不是黑惡勢力啊!”
他被倒著提在空中飛了過去,不停地哀嚎:“哥!我叫你大哥了行不行!我從來沒在城市犯過事!我隻是個荒野人啊!”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荒野就不叫黑惡勢力了?”
周南澤突然問:“你接受過義務教育沒?”
“沒……沒……我不是城裡人啊!!”
“很好,那我現在就義務對你進行教育。”
“啊啊啊!”
轉眼間,特警們將那些保鏢收拾完畢了,一個個抱著頭蹲在牆根,戴上限製異能的手銬,蹲得比烏龜都老實。
周南澤這才把老板放下來,送給警察。
這時,他的麵板視角裡出現了一個綠色的箭頭,貼心地指向地下深處,箭頭旁邊還畫著個湛默的Q版頭像。
周南澤不由得失笑,這隱藏劇情還挺友好的嘛。
特警隊長正嚴肅批評著這個少年,作為帶路的舉報者,在激戰中衝出來實在過分。沒想到,他一轉頭,人就跑沒影了。
周南澤趁著特警們忙碌,快速溜進樓梯口,下到地牢。陰暗潮濕的環境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直奔最深處的牢房。
他拿著手機,用閃光燈打著手電筒,看見一個少年靠坐在牆邊。
少年有著和他的畫像八成像的麵容,皮膚蒼白,麵無表情。隻見他舉起一隻手,半遮住眼睛,破爛的袖子沿著手臂垂下來,帶著些乾涸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