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默對著那張空白頁憋了一分鐘,最終敗了。
“不會。”
“你剛才不是說會了?”周老師有些挫敗。
“我根本沒聽。”湛默把筆一放。“這道題,是找來為難你的。”
周南澤:“咱們無冤無仇,何必拿數學題來消費我頭發啊……”
“無冤無仇,為什麼要躲我?”
周南澤:???
他看出來了?他看出來了!救命啊該怎麼回答啊!
“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我怎麼躲你了……”他嘴硬道。
湛默不說話了,隻是盯著他。
他那雙略微狹長的幽深黑眼睛,看彆人的時候很冷,望著周南澤的時候,卻明顯地柔和下來。此時帶著一點兒濕意,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格外委屈。
“真不是,我們友誼的巨輪乘風破浪……”周南澤顛三倒四半天,也不說話了。沉默一會兒,他裝作無事發生:“回家嗎?”
湛默沒動作。
“打遊戲,打不?”
“什麼?”湛默慢吞吞地問。
“你想玩什麼都行。”
“好。”
自那天起,他們的關係又回到了常態。
當然,某周姓影帝是怎麼苦苦磨練演技的,說多了都是淚。
這個學期快過完時,發生了一件事:湛默生物學意義上的爹高天睿,找上門來了。
*
和溫依瑤她爹直接跑到教室門口來不一樣,高天睿是有逼格的人。
一天,湛默放學剛出校門,就看見一輛加長版豪華轎車帶著低調奢華的氣息,迎著他們徐徐駛來,司機技術精湛,剛好停在他麵前,分毫不差。
先下來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壯小夥,走到另一側,恭恭敬敬地拉開車門。
一條略顯粗壯的腿伸出來,隨後一個肚皮微凸、眉目陰沉的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他們麵前。
“你就是湛默吧。”他目光轉了一圈,鎖定在湛默身上。“你應該認識我,我是高天睿,盤寧城未來集團的總經理。你其實是我兒子,我此行是為了接你回去。”
湛默:“……”
他終於知道高明軒那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從哪裡學來的了。
你說接回去就接回去,多大的臉啊?
見湛默不說話,高天睿皺了皺眉頭,心想,肯定是這孩子聽不懂他的潛台詞。
“我來這裡,是因為你爺爺想把你接回去當繼承人。高家的繼承人,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吧?”他乾脆把話挑明了。
結果湛默還是不說話。
高天睿眼底逐漸浮出一絲城裡人看土包子似的不屑:“你該不會不知道盤寧城的高家吧?小張,把資料拿過來,給他講。”
小張,也就是那個西裝革履的年輕壯小夥,給湛默講起了高家的發家史,跟企業培訓似的講了好幾分鐘,口水都快講乾了。
“停。”高天睿覺得差不多了,看向湛默:“現在你知道了吧?”
他等著湛默恍然大悟,等著他崇拜又激動的目光,卻等來了一句不鹹不淡的:
“哦。”
哦?高天睿難以置信,怎麼能是“哦”的?
高家的主事人,高天睿他爹親自調查過湛默的背景,一直到十五歲都過得很慘,按理說,這種人應該十分渴望權力。他以為湛默就是他理想中的那種不擇手段的繼承人,把他帶回家是再輕鬆不過的活兒,所以才派了高天睿這個酒囊飯袋過來接觸。
用高家家主的話說,高天睿也隻有這麼點兒用處了。
他自己其實對哪個兒子都不在意,高明軒雖說是他兒子,他也從來沒怎麼管過,自出生就是他爹教育。高明軒在外遭受重創,他的家主爹倒是勃然大怒,但經過綜合考慮,高家不能沒有繼承人,還是得把湛默接回去。
眼看湛默就要走了,高天睿用起了慣用的手段:威脅。
“你那個叫周南澤的朋友,在比賽中采用惡意手段,把我兒子廢了,高家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跟我回去當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這筆債就算一筆勾銷了。”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這個少年被激怒了似的,像狼一樣微眯起眼睛,從喉嚨裡咆哮出一聲低沉的咒罵。
“滾!”
他感覺渾身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他知道這是什麼,他年輕時在荒野混,曾經感受過。
這是殺意。
不等他說什麼挽回顏麵的話,湛默轉身就走。
高天睿臉色陰沉下來,坐回車裡,不等小張逼格滿滿地為他關門,自己反手甩上了車門,發出彭的一聲。
他的司機和小張,都齊齊抖了抖。
“開車。”他語氣不耐煩地說。
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流逝,被甩了臉麵的高天睿想:小子,你一定會後悔的。
*
周南澤搞完課外活動,回到家時,湛默已經在寫作業了。
湛默嘴角略微拉平,手上用勁挺大,字跡那叫一個力透紙背,頭上仿佛有具像化的黑雲籠罩。
“怎麼了?”周南澤問。
湛默把筆扔到一邊,把放學時的小插曲跟他講了一遍。
好巧不巧,他講完的時候,手機發出“叮”的一聲,屏幕亮了。
拿起來看,是高天睿的信息,語氣一如既往的高傲自負,比起高明軒多了遣詞造句的厚重,但那股社會欠他一頓毒打的氣息真是代代相傳。
大意是,小輩犯的錯誤他不計較,給湛默一個道歉的機會,時間是這周日,地點在盤寧城某家高級餐廳。
湛默眉頭微皺。
在他發送出一個“滾”字之前,周南澤阻止了他:“你先彆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