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2)

氣氛詭異三秒鐘, 陸晟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轉身朝門外走去:“朕累了, 你回去再休息一下,這兩日不必過來了。”

已經聽過他八百次這個理由的淼淼歎了聲氣:“累了為什麼還要出去?”

陸晟的背影僵了一瞬,怒道:“累就不用處理國事了?朕可是皇上!”說罷堅決不再給淼淼頂嘴的機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淼淼輕笑一聲, 陰了幾日的心情總算徹底好了起來, 她起身四處轉轉, 跑去將門窗都開了透氣。做完這一切後周秀回來了,看到房裡隻有她一人後奇怪:“姑娘, 奴才方才碰見皇上去找國師,你怎麼沒跟著?”

“哦, 皇上叫奴婢回去再歇兩天,所以奴婢又放假了, 不必跟著。”淼淼聳肩。

周秀看了眼她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起來:“莫非是因為不用乾活了,姑娘好像心情不錯。”

“可以休息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讓公公見笑了。”淼淼笑道。

周秀看透不說透,聞言也隻是跟著附和:“姑娘不必見外,能多歇著也是福氣, 幸虧有你在, 皇上才恢複的這麼快。”

他先前一度覺得皇上熬不過去了, 誰料想淼淼出了一趟宮, 隔日皇上便恢複了大半,雖說還有些疲累,卻是比犯病的時候不知要好多少,此刻的淼淼在他眼中當真是神女。

周秀感慨:“先前總說姑娘是天降之女,奴才還沒放在心上過,如今看來,姑娘真是上天賜給天醞、守護天醞國運的神仙,往後奴才定要多提點下邊的奴才,叫他們對姑娘照顧得更仔細些。”

“……奴婢沒有那麼神叨,公公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也免得咱不自在。”淼淼訕笑道,這功勞是女主的,她又不能就這麼把人給說出來,這麼平白的受了一功的感覺很是彆扭。

周秀察言觀色道:“姑娘說得也是,咱們都處得這般好了,再用那些虛的也沒意思。姑娘這段時間沒少勞累,趕緊回去吧,再留下皇上見了可是要心疼的。”

“誒,勞煩公公了。”淼淼笑笑,朝周秀微微屈膝,然後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陸晟的病果然還是得用女主的血才行,她這個贗品縱然可以解他一時的痛苦,卻無法讓他徹底痊愈,所以她還是得儘快出宮一趟,好好跟女主聊聊這件事。可想要不引人注意的出宮幾乎是不可能的,跟求助陸晟比起來,她更願意找國師幫忙。

現在的陸晟連她受傷都不願意,她想的那個理由估計他更不會同意,但是國師不一樣,國師一心想根治陸晟的病,如今自己有辦法了,想來是很好協商的。

淼淼一邊思考一邊往含芷宮走,快到門口時想了想,實在不願意睡那麼久後又回去睡覺,此刻的她很想為陸晟做些什麼,可做些什麼呢?她突然想到方才見到周秀時周秀說的話,於是她精神的大腦,指揮著潰乏的身子拐了個彎。

與她同樣身子潰乏的還有一人,這人仗著惱羞成怒的一口氣生生走到了偏殿,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四肢無力,他倒也不委屈自己,直接將鞋子脫了躺到軟榻上,直直的看向正在練書法的國師:“給朕取條毯子來。”

國師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旁邊伺候的宮人,宮人立刻跑去給陸晟拿毯子了,他放下手中的筆,單手拖著椅子走到了軟榻前,與陸晟麵對麵後坐下蹙眉問:“為何不在殿中休息。”

“太煩,所以想來你這裡看看,不行麼?”陸晟斜了他一眼。

國師不認同:“皇上想找臣叫人說一聲就是,何必自己跑來,也得虧離得近,若是遠些,皇上再脫力了該如何是好。”

“你是不是太小看朕了些?”陸晟不悅。

國師看了他半晌,邊歎氣邊伸出一根手指一推,陸晟側身躺的姿勢立刻變成了仰麵朝上。

陸晟:“……”

國師:“皇上還覺得自己生龍活虎龍馬精神嗎?”

“……你敢行刺朕?”陸晟怒道。

國師麵無表情:“用一根手指?”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激戰,劈裡啪啦的仿佛出現了火光雷電。半晌,在周圍的宮人大氣都不敢出時,他們終於忍不住,極其克製的輕笑一聲。

陸晟索性仰麵躺著了,盯著偏殿高大的屋頂許久,道:“辛苦國師了。”

“皇上更辛苦。”國師垂眸。

陸晟嗤了一聲:“朕自然是最辛苦的。”他是個很會忍受痛苦的人,其實這幾日的苦難回憶已經隨著疼痛消失的那一刹那模糊了,可他很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好在您挺過去了,”國師說完,眼中帶了笑意,又恢複了往日在人前的模樣,“不僅這次會挺過去,以後每次都會挺過去,臣一定會治好你。”

陸晟輕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他舉起自己的右胳膊,上麵一道黑色的經絡十分明顯,雖然比起昨日短了一些,卻還是頑固的留在上麵。

他漠然道:“你可知道朕為何被稱為不祥之人?”

國師垂眸不語,他是天醞國師,又是與他共同麵對折磨之人,如何不清楚這件事,隻是他不願意提,一旦提起,仿佛在揭陸晟的傷疤。

然而他不主動回答,陸晟也是要說的:“因為朕的胎毒之症,天醞皇室一共出現過三個身患胎毒之症的子嗣,第一個是一百一十年前的一個和親公主,因為她倀奴和天醞打了一仗,天醞失了十三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才將土地搶回來。”

國師沉聲道:“皇上……”

“第二位是朕沒出生就死了的叔父,他治下的城池瘟疫橫生,幾萬人的城隻活下來不足千人,最後舉天醞之力才將瘟疫消了,天醞百姓三年不聞肉味,”陸晟表情越來越冷道,“第三個便是朕了。”

國師歎息:“皇上何必說這些不開心的。”

“不過是閒聊而已,國師不必拘謹,朕清楚那些事已經過去了,”陸晟倒覺得無所謂,隨後沉默半晌,冷淡道,“隻是朕想不通,打仗分明是因為公主行為不端有了他人骨肉,瘟疫是因為叔父謊報疫情又對百姓不管不顧,這些事分明隻是因為他們個人失誤,為何最後的業障都讓朕受了。”

他隻要一憶起幼時的生活,腦子裡便充斥著母妃惡毒的詛咒,父皇厭惡的眼神,宮人的指指點點刻意欺淩。他一出生,那些惡意便纏繞著他的脖頸,隨時準備置他於死地。

可他還是活了下來,還活得好好的,以不祥之人的身份登上了皇位,天醞在他手中日益強盛,僅僅八年便超過了父皇一輩子的功績。

“朕當初受了那麼多委屈都沒死,他卻被稍微氣一下便死了,”陸晟歎了聲氣,“早知道就派幾個太醫好好診治了,隻有他活著,才能看到朕這個不祥之人,比他要強多少倍。”

國師無奈:“您把他其他兒子都殺了,您真覺得隻是稍微被氣一下?”這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聊起往事,沒想到倒也有趣,他暫時放下了那些顧慮,認真的與陸晟聊天。

“我殺的是他的兒子,又不是他,有什麼可氣的。”陸晟麵無表情。

國師沉思片刻,開口道:“臣也對這點不是很懂,若先皇真的有那等慈愛之心,如何對皇上偏偏惡毒如此?”當初賢妃的虐待,宮人的毒打,都是在他默許之下進行,若他真有那份慈愛之心,又如何舍得如此對待親生兒子。

“所以他並非因為子嗣。”陸晟總結。

國師點頭附和:“是因為皇位,您一個被他看不起的人,從他手中奪走了皇位,他或許很生氣吧。”

“自然,沒看都氣死了麼。”陸晟挑眉。

國師笑笑:“先皇即便死了,您也不欠他的,畢竟當初皇上的一切苦難,都是因為他才會有的,若不是他縱容宮人虐待您,您本該是宮中最受寵的皇子。”從當年賢妃第二個兒子陸期的受寵程度上,便能想象到陸晟本該有的生活。

“還不是因為你師傅。”陸晟斜了他一眼。

據宮裡的老人說,賢妃在懷他時本也是極受先皇寵愛的,整個皇宮都在為他的出生做準備,可惜在賢妃臨產時,前國師突然跳出來,說賢妃懷的是不祥之人,若是生下天醞便會易主。

賢妃嚇得早產,生下的他又有胎毒之症,他這才徹底背上了不祥之名,開啟了從出生便被苛待的生活,也是他命硬,一直沒被人給徹底弄死。

國師自然也是知道的,本想著陸晟不提他便不主動提醒,沒想到陸晟還是給想起來了,他忍不住輕笑一聲:“那是臣的師傅對不起您,可不是臣,再說臣不是也給皇上報仇了麼。”

“那是給朕報仇?國師啊國師,不要顛倒黑白啊。”陸晟嘲弄道。

國師摸摸鼻子,無奈道:“皇上何必揭穿。”

陸晟動了動身子,躺得更加舒服了些。

天醞的國師是沒有名字、沒有家人的,他們皆是上一任國師從孤兒中挑選有靈性的嬰孩培養長大,學習醫術與占星,在上一任國師老死時將國師的名號繼承。國師生來的責任便是守護皇位上的人,一直到死方結束這份責任。

而國師卻和其他人不同,他是有父母家人的,一直在外長到了七歲,前國師看中了他天生的占星力,又礙於挑選繼承人的苛刻條件,最終下狠手派人殺了他所有家人,讓他成為了孤兒。

幼時的國師嚇得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前國師順理成章的將他帶回京都,然後利用他的占星力立了許多功。

“朕是不祥之人這一結論,是你占星得出還是他?”陸晟突然問道。

國師聳聳肩:“自然是他,不過他並未占星,隻是親先皇後一脈,所以想陷害你,至於你的胎毒之症,真的隻是湊巧而已,臣不覺得他有那個本事可以預知。”

“朕覺得也是,”陸晟點了點頭,想了許久後道,“不過你也是夠厲害的,僅僅七歲便能想到裝失憶,還在後來十二年裡都不曾露出馬腳。”

“皇上也是厲害,臣當年第一次見皇上時,覺得皇上可憐便偷著給送些吃食,卻不曾想不過十一二歲的皇上已經有了自己的死士,還在外頭倒賣私鹽賺了萬貫家財。”國師欽佩道,這也是當初他選擇陸晟作為自己報仇助力的原因。

“國師謙虛了,朕倒覺得國師砍在前國師身上的一百七十二刀登峰造極,刀刀砍在致命處卻沒讓他死,比朕不知高明了多少。”陸晟誠懇道。

“不過是將他砍在我家中一百七十二人身上的傷還回去而已,哪裡稱得上高明,”國師微微搖頭,反駁道,“還是皇上厲害,能將那些欺辱過自己的人名一一記住,最後全部施以絞殺之刑,盤查過後竟然沒有誤判一個。”

國師誇完後屋裡沉默下來,仿佛剛才的說話聲隻是其他人的錯覺,半晌陸晟蹙眉:“為何突然互相吹捧起來?”

“臣也不知,隻是覺得皇上誇了臣,臣也一定要誇回去而已。”國師認真答道。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忍下了笑意,他們第一次回憶往事,竟然覺得還不錯,沒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有一份雲淡風輕。

周圍的宮人眼觀鼻鼻觀心,都不敢因為屋裡的這兩個人大逆不道的話有半分反應,畢竟這二位可是天醞身份最尊貴的兩個人。

陸晟緩了緩氣息,平靜道:“不過你該謝謝朕,若不是朕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這會兒單是王爺就一大堆,就彆說那些個的世子什麼的,你這個國師雖說天醞獨一份,可見了他們還是得彎下腰。”

國師似乎也是想到這裡,含笑道:“得虧皇上當初將那些人掃除的乾淨,否則一個林知躍都夠咱們頭疼的了,再多出幾個藩王,哪怕皇上胎毒之症好了,恐怕也會因為他們少活幾年。”

“一群蠢貨而已,朕才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裡。”陸晟目露不屑。

國師輕笑著微微搖頭,陸晟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蹙眉道:“眨眼朕已經登基八年了,國師,八年前你可曾想過,咱們也有萬萬人之上的時候?”

“跟著師傅吃了上頓沒下頓時沒想過,心心念念報仇時也沒想過,但是跟皇上認識後,臣便想到了,並且非常相信。”國師篤定道。

陸晟睜開眼睛看著他,半晌道:“朕卻是沒想過。”

國師一頓,平靜的看向他。

陸晟唇角微勾:“你不信?朕真的沒想過,朕隻想將那些欺辱朕的人都殺了,其他的什麼都沒想過。

“皇上。”國師蹙眉。

陸晟眼底微微帶些笑意,認真詢問:“手握權力之時,國師歡喜嗎?”

“歡喜,臣喜歡權力。”他在陸晟麵前,從來不屑掩飾這些。

陸晟點了點頭:“挺好,比朕強多了。於朕而言,先前的二十四年從未有過歡喜之事。”

“放心吧皇上,臣一定會治好你的胎毒之症。”國師歎息。

陸晟微微搖頭:“你真覺得能治好?”

國師一頓,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說,好在他還沒問,陸晟便開口了:“不必騙朕了,先前小淼出現時,朕以為自己真的能擺脫這東西,可這一次的犯病,讓朕清楚根本是不可能的,所謂的天降之女的血,也不過是能緩和一點而已。”

國師皺眉:“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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