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沉默下來, 陸晟拇指輕輕拭著淼淼的手背,用小動作告訴她不必擔心。可這不能叫淼淼放輕鬆些,尤其是在看到他腰上那一個圓圓的傷口時。
“傷口不大,卻一直流血, 可是紮得太深了?”淼淼擔憂的看向太醫。
太醫剛想說不必擔憂,不過是皮外傷而已, 抬頭便看到陸晟在淼淼看不見的角落微微搖了搖頭, 多年在宮裡做事的他立刻察覺到什麼, 思忖片刻後含糊道:“卑職也無法確定,隻能請皇上先好好休息, 具體還需見過國師才能清楚。”
說完他小心的看了陸晟一眼, 見他還算滿意,便知道自己猜對了,隨後又有些無語, 皇上一向冷漠無情, 卻不成想有一日會為了皇後娘娘的關心, 做出撒謊騙人這樣的事。
要知道這傷雖然深,可是口子實在是小,將養個幾日就能完全恢複了
“什麼意思?難不成是紮壞什麼地方了?”淼淼驚慌了。
太醫忙道:“娘娘不必過於擔憂, 隻要皇上仔細靜養, 定是可以調好的。”
“……”淼淼登時就要哭了,這話真是怎麼聽怎麼覺得陸晟的傷嚴重。
陸晟看到她的表情, 頓時覺得有些過了, 隨即不滿的看了太醫一眼。
太醫橫豎都不是, 隻好又安慰淼淼道:“卑職說要找國師商議,是怕開的藥方和皇上胎毒之症的藥方有相衝,並非是傷口過於嚴重,娘娘不要擔心,皇上這傷隻需精心照料即可。”
淼淼鬆了口氣,委屈的看了陸晟一眼。陸晟輕笑:“無事的。”
淼淼微微點頭,眉宇間還是一派憂愁,而陸晟正享受她全心記掛自己的模樣。太醫簡直不要更同情這位皇後娘娘,為了不讓自己的良心再受折磨,他果斷選擇了退下。
房間裡隻剩下淼淼和陸晟了,淼淼和陸晟對視片刻,喏喏道:“我扶你躺下吧。”
陸晟點了點頭,她便一手扶著陸晟的肩膀,一手托著他的腰,一副堅決不要他自己用半分力的樣子。
陸晟十分怡然,任由她耐心將自己扶下,還給他小心的掖了掖被腳。做完這一切後,淼淼便坐在腳踏上抓著他的手,雖然心裡也擔憂陸語的情緒,可此時還是先顧著這個受傷更重的要緊。
陸晟默默躺直,不管是表情還是身子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察覺到她身子的僵硬,陸晟問道:“他拿的那釵子可是偷拿你的?”
“……嗯,而且還是皇上送的。”淼淼難為情道。
陸晟頓了一下,自嘲道:“所以我這是自己給自己留下了隱患?”
淼淼偷偷看了他一眼,沒說陸語拿著去賄賂向晨宮宮人的珠寶,也是他那時候給買的。說起來都怪她,如果一開始她沒帶著陸語去找鳳棲宮,如果她能將這些珠寶首飾放仔細,陸語又怎麼會見到賢妃,更彆說為了她來找陸晟鬨了。
淼淼坐了會兒,低聲道:“謝謝皇上沒有殺陸語。”
“你我之間,何必說謝。”陸晟蹙眉,他不喜歡她為了旁人和自己區分開。
淼淼聞言隻覺得更加愧疚,換了彆人弑君,是斷斷留不下性命的,可是如今陸晟不僅沒有殺陸語,還允許他從此自由出入向晨宮,不是她自戀,她心裡很清楚這裡麵有多少是為了她。
“其實……你不必那麼委屈自己。”淼淼艱難道。
陸晟抬眼看向她,半晌輕笑了一聲:“你高興便好。”
“……”他今日反常的一讓再讓,成功的叫她越來越愧疚了。淼淼深吸一口氣,脫了鞋子小心的爬上床,躺在離陸晟一拳遠的位置,側身將他的手抱在心口。
她溫柔的盯著陸晟的輪廓,小聲道:“皇上這幾日可要好好聽話,要趕緊好起來才是。”
“我好好聽話,那你呢?”陸晟側了側臉,和她溫柔的目光對視上。
淼淼輕輕勾起嘴角:“我也聽話,我什麼都聽皇上的。”
“無論什麼,都聽?”陸晟眉頭微挑。
淼淼點了點頭,拿著他的手指親了親:“什麼都聽。”
“這可是你說的,”陸晟反手將她的手指握住,拉到唇邊輕輕噬咬,“無論什麼,都要聽我的。”
指尖傳來酸酸麻麻的感覺,而他的話和表情又充滿了暗示,淼淼不想歪都不行,她迅速收回了手,哼了一聲翻了個身背對他,半晌道:“都聽你的。”
陸晟的心口迅速爆發一股岩漿,直奔著小腹去了,她白皙脆弱的脖頸就在眼前,仿佛輕輕一握,就能完全掌握住她的性命。他稍微動了一下,傷口立刻發出抗議的疼痛。他蹙了蹙眉,總算是老實不動了。
反正來日方長,他再多享受些她的照料也好。
窗外月明星稀,夜飛的鳥兒翅膀扇起一陣涼風,寒意越來越重了。
一眨眼便是三日後。
這三日陸晟終於知道,原來江淼淼不是不會溫柔,隻是先前從未有過這份心思。
這幾日她事必躬親,就連他擦身洗腳都是她來做的,雖說她每次都因為自己的傷不肯做到最後,可大大小小的便宜也被自己占個差不多了。
陸晟很是滿意,唯一不滿的就隻有一件事。
“皇上,你的傷是不是快好了?”在幫他換褻衣時,淼淼看到他已經結痂的傷口奇道,“太醫那日說得好像傷勢不輕,可怎麼這麼快就結痂了?”
陸晟垂眸看了眼腰上的小傷疤,麵無表情道:“可我覺得還是很疼,或許是裡麵還未好吧。”
“怎麼可能,”淼淼失笑,“外頭都結痂了,裡麵怎麼會沒好,皇上還覺得疼或許是心理因素,不如今日就彆躺著了,陪我去參加小淼他們的婚禮吧。”
“你的意思是我覺得痛,是自己臆想的?”陸晟不悅的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反駁便下結論,“我知道了,你就是伺候我伺候的煩了,所以給自己找個理由而已。”
說罷似乎生氣了,不住的咳嗽起來,他的相貌本就偏漂亮那一係,加上身子又偏瘦,一咳起來就給人一種孱弱的感覺,叫淼淼很是心疼,忙去給他拍背。
“……我沒那個意思。”淼淼隻覺得自從他受傷,整個人都變得疑神疑鬼,難不成那根釵紮的地方,是某個跟腦子有關聯的穴道?
陸晟的眼睛眯了起來:“在想什麼?”
“……沒事,既然皇上還是覺得不舒服,那我便自己去吧,我會儘快回來,到時候陪皇上去禦花園走走。”淼淼笑道。
陸晟斜了她一眼:“好不容易出去一次,還是多玩段時間再回來吧,我可以等的。”
“我會儘快回來的,皇上你自己在宮裡我才不放心呢。”淼淼嗔怪的看他一眼,把他身上的扣子給係上,係上之前還不忘占了一把便宜,偷偷摸了摸他的腹肌。
陸晟的呼吸倏然重了。
淼淼還未發覺,隻是留戀的看了眼他的腹部,才抬頭問:“皇上平日也沒怎麼動啊,為何身材會這麼好?”難不成六塊腹肌是瑪麗蘇文男角色的標配物件?
“你又如何知道我沒多動了?”陸晟掃了她一眼,沒有告訴她當初娶她時為了自己的尊嚴,偷偷騎馬射箭練身子的事。可惜成親這麼久,也沒有真正用到過一次。
淼淼笑笑,扶著他躺下後道:“皇上先睡一覺,睡醒了我便回來了。”
“你不留在葉府用膳?”陸晟驚訝。
淼淼點了點頭:“我就是過去陪陪小淼,待她和葉韞拜堂時就回來了,回來陪皇上吃飯。”其實是為了回來盯著陸晟吃藥,他現在一天有六貼藥要服,早就吃得厭煩了,上次她沒留神,他就給倒掉一碗,她這次一定要親眼看著他。
陸晟極其喜歡她這般牽掛自己,聞言心情早已經愉悅至極,可麵上還是有些勉強:“我本想讓你多出去玩一會兒的,既然你不願意,那便早些回來吧。”
說完怕淼淼出去後一時得意回來晚了,還刻意囑咐道:“我可是會等著你的,切莫回來晚了,我這傷不能餓著。”
淼淼奇怪的看他一眼,不明白傷和餓著有什麼關係,但他既然都這麼說了,自己也就爽快的答應了。
等她收拾好出門後,外頭已經停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今日是女主成親,她不願用皇後的身份搶了人家的風頭,雖然她知道女主的風頭沒那麼容易搶走,但還是決定隱瞞身份過去。
“娘娘,走吧。”車夫見到她後立刻行禮道。
淼淼點了點頭,便乘著馬車緩緩往宮外走去。馬車剛一離開,周秀便進了房內,陸晟坐在軟榻上看奏折,絲毫沒有方才淼淼在時那般脆弱。
“皇上,林清語郡主求見。”周秀低聲道。
陸晟頭也不抬:“不見。”
“……這已經是您拒絕第六次了。”周秀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陸晟不耐煩的抬起頭:“叫她有什麼事就去找國師說,朕身子不適,這會兒沒精力見一個女人。”
那女人有什麼好見的,要麼是來找他要林知躍的下落,要麼便是求他幫著奪回雲南的政權,再或者是想永遠留在京都。可無論哪一個,於他而言都是不想理的,便乾脆都推給國師好了,若是她手裡真有什麼籌碼,相信以國師的才智,早晚能從她手裡套出來。
總而言之,不需要他親自出馬。
“……是。”周秀無奈,隻好出去將此事給通報的小太監說了。
小太監聽完吩咐,立刻往宮門外跑去。
宮門外,林清語坐在馬車裡,赤著的腳隨意的放在虎皮做的地毯上,一身鮮紅的裙子十分惹眼,大膽的露出三分之一酥胸,整個人都一副熱辣惹火的妖媚模樣。
一輛馬車從她馬車旁邊經過,風吹起她的車簾,將馬車內的香味散出去些許。坐在馬車裡的淼淼絲毫不知道,有輛靜止馬車就在自己旁邊,還以為是宮裡什麼樹又開了花,她當即捏了捏鼻子道:“什麼香味,這麼衝鼻子,難聞死了。”
馬車隻有短暫的相交便很快錯開了,可她這句吐槽卻完完整整的落進林清語的耳朵裡,林清語的臉色當即難看起來。
“郡主,要不要奴才去查查那是什麼人?”她的車夫黑著臉問,膽敢羞辱他們雲南的郡主,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林清語喝了口清茶,淡淡道:“那人能從宮裡乘馬車出來,想必身份並不簡單,不必搭理。”
若還是以前,她定要將那人的嘴給割下來,可如今身處不利之時,凡事還是謹慎些好。
車夫聞言便沒有再說話,不一會兒便看到一個小太監跑了出來,他小聲提示:“郡主。”
“嗯。”林清語勾了勾紅唇,隨意的撥了一下頭發準備下馬車。
外頭傳來小太監的聲音:“林郡主,皇上身子還是不適,今日不見任何人,皇上說了,郡主若是有什麼事的話,便去國師府尋國師吧。”
車夫忍不住了:“皇上已經身子不適了幾日,據我所知天降之女是如今的皇後,皇上身子該越來越好才是。”
“怎麼,你的意思是咱家詛咒皇上了?”小太監當即瞪起眼睛。
“你……”
“晌奴,既然皇上身子不適,那咱們先回去好了,待皇上身子好些了,再來拜謁。”馬車裡傳出林清語平靜的聲音。
車夫瞪了小太監一眼,不甚情願的趕著馬車掉頭走了。待離皇宮遠些了,車夫才不高興道:“郡主,你說是不是因為咱們在雲南失勢,所以皇上看不起咱們才推脫不見?”
“不過是試探而已,咱們越是著急,他便心裡越有底,既然想看咱們著急的團團轉的模樣,咱們就演給他看,日後每天都去請安,直到他肯見本郡主為止。”林清語冷淡道。
話雖是這樣說,可她心底不是不窩火的,她作為雲南王的唯一嫡姐,在雲南身份是何等尊貴,就算是先皇也是對她寵愛有加,可偏偏如今這個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於她。
這筆賬,日後有的算。
“郡主。”車夫突然道。
林清語蹙眉:“怎麼了?”
“是方才那輛從宮裡出來的馬車。”
林清語頓了一下,撩開一點車簾,看到方才那輛馬車停在一個小攤位前,車夫正端著剛買的小吃往車內送,送完便往前走去。
林清語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興味,淡淡道:“跟上去。”
“是。”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梢的淼淼,捧著兩袋子熱乎乎的炸湯圓往葉府去了,她先前跟女主說起過這個吃食,可女主卻說自己從未吃過,她這遇到了,便想著給人帶點。
葉府早已經開始吹吹打打了,馬車一入府內,淼淼便趕緊捧著湯圓去尋女主,進門便看到一群婆子丫鬟在給她梳妝。
“淼淼你來啦。”女主從銅鏡裡看到淼淼後高興的回頭,旁邊的婆子驚呼一聲,忙將胭脂拿到一邊,免得她將東西碰倒了。
淼淼也笑了起來,捧著湯圓走過來:“你吃飯沒啊,吃點這個啊。”
“這就是你說的炸湯圓?我嘗嘗。”女主感興趣的去捏。
婆子小聲勸道:“不能吃呀,這還沒拜堂呢,不能吃這些東西啊。”
“今日高堂都不在,不過是奉皇上的命令走個過場而已,為何不能吃。”女主不高興的看了婆子一眼,婆子當即不敢再說話了。
淼淼有些愧疚:“抱歉啊,沒攔住陸晟,讓你們這親成得太倉促了。”
“想什麼呢,我們能光明正大的成親還是多虧了你的,大不了等爹娘到了再補一個就是。”女主笑道。
淼淼心裡好受了點,又和她說了話,外頭便傳來迎親的聲音,女主忙放下吃了一些的袋子,屋子裡頓時忙成一片。
淼淼自知幫不上忙,便乖乖的退到一邊去了,看著一群人忙這忙那的,很快女主便披著頭巾出去了。
她忙跟出去看熱鬨,躲在人群裡看他們拜堂,一時間有些羨慕。她和陸晟成親那日正是誤會最深的時候,兩個人雖然舉行了最盛大的儀式,可遠遠沒有女主他們這樣簡簡單單的婚禮默契,說起來也是她的一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