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夜最後幾個字愈加森冷,蘇長衫和謝奕為都不敢吭聲。後宮連著前朝,心思不多,又怎麼能
活得下去。
“我去看看她!”
李錦夜扔下句話,走進內室。
謝玉淵平躺在床上,保持著棺材板的睡姿,一動不動,唯有眉頭是皺起來的,嘴唇和臉頰一樣,毫無血色。
三天了!
她不吃不喝躺在這張床上,活不活,死不死。
李錦夜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做了一件很錯的事情,他就不應該把她們母女留在孫家莊,任憑謝家找到。
如果謝家找不到,這會他們一家三口應該幸福的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這個爾虞我詐的京城,如果沒有虛以委蛇,長袖善舞這些保護色,是活不下去的。
高氏原本是個瘋子,她的世界隻有男人和女兒這兩樣東西,男人一死,她的瘋病硬生生被嚇好了。
而麵對高位者對女兒的壓迫,她一個母親隻有用死來對這個黑黃世界作反抗。
母死,女守孝。
要三年哪!
李錦夜沉沉歎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謝玉淵,我不勸你醒來,我隻是想和你說,你娘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裡,靈堂裡連個守孝的人都沒有,到點了幾個下人哭兩聲,燒點紙錢,那哭的人當中,有幾人真心,有幾個假意,你舍得她苦了一輩子,到頭來連走都走得那麼淒涼?”
李錦夜得到消息後,跑死了兩匹馬才趕回了京城,一路吃儘了風雨灰塵,嗓子都能咳出血來,說話的聲音也是異常的嘶啞,一字一句像浸了鉛。
“你若是真想跟她去,我也不攔著,死多好啊,一了百了,看過彼岸花,踏過黃泉路,奈何橋上走一遭,灌一碗黃湯下肚,往忘川河裡一跳,前世的種種,便也過去了。一睜眼,又是一世,多輕鬆。我曾經比你還想死呢!”
李錦夜似有若無的牽了下唇角,淡淡道:“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我天天都想著去死,刀橫在脖子裡不知道多少回,心裡想著,劃下去吧,劃下去就解脫了,可是我不敢。知道我為什麼不敢嗎,謝玉淵?”
謝玉淵此刻的魂魄蕩悠悠的飄在半空裡,李錦夜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可她就是不想聽。
她狠狠的想:李錦夜,你說的那些和我有半個銅錢的關係嗎?
不想聽,可那暗啞到極致的聲音,偏偏像小風一樣往她耳朵裡鑽。
“因為這條命不是我的。”
李錦夜的身體驟然壓了下去,目光直視著床上的人。
“我這條命,是我外公,是我兩個舅舅,還有北狄蒲類整族的人換來的,他們為我戰鬥,為我浴血,為我犧牲。他們中有剛剛會走路的孩子;有懷孕七個月的女人,還有垂垂老矣的老人。你倒說說,我有選擇嗎?”
謝玉淵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的動了一下。
“我沒有選擇,就算這人間是修羅地獄,我也得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呢。你知道不知道,我大舅舅是怎麼死的?他身上八百六十一刀,血儘而死,死透了,手裡的刀還握著,無人能從他的手中把刀拿走。於是他被割下頭顱,斷下右掌
。那是我們蒲類的王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他為他的族人流光最後一滴血,他是大英雄。”
李錦夜仰頭眨了眨眼睛,充血的眼睛裡沒有半點淚,但身上卻籠著一層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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