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棲對周稻的異能, 本身就有一定的了解度。
幾項數據測下來,乍看都沒什麼大礙。
可是周稻的異能曲線圖, 喻棲看來看去, 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種曲線圖就跟光紋一樣,不同的異能會有不同的表現, 使用時和休息時的狀態都不相同。
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區彆,而一些細微的不同,也隻有經驗豐富的研究者可以找到。
喻棲多年積累的經驗, 讓她敏銳地察覺出了一點異樣。
可這點異樣具體在什麼地方,她又說不上來。
這種感覺讓喻棲非常難受,皺著眉頭問周稻:“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周稻眉眼帶笑地看著她:“是有點。”
喻棲緊張起來:“是不是異能對你的身體造成影響了?”
周稻的異能本來就是細胞控製這一類的,就像秦牧舟的火如果不小心也會燒到自己,周稻的異能, 也有誤傷自己的可能性。
和燒傷不同的是,身體內部要是受到什麼傷害, 後果會嚴重得多。
即使是很細微的傷害,也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引發一係列的連鎖反應, 最後壓垮整個身體。
周稻沒說什麼, 隻是輕笑著反問:“如果是呢?”
喻棲:“什麼?”
周稻湊近她,輕佻又漫不經心地問:“如果我還有幾天就要死了, 小七會心疼我嗎?”
喻棲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行了知道了, 沒事就往後讓讓。”
周稻“嘖”了一聲:“小七不相信我嗎?”
“相信你。”喻棲說, “你這種人, 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肯定會想辦法瞞著彆人吧。”
周稻湊的更近:“小七很了解我?”
喻棲沒有回答,繼續說:“當然也不排除你說這句話是為了迷惑我,可是……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至於送上門來給我檢查。”
“我不算了解你。”喻棲說,“可是我了解自己。如果你身體出了問題,我肯定可以查得出來。”
周稻笑道:“所以我應該抗拒檢查,才能使一個漂亮的苦肉計嗎?”
喻棲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周稻這麼說,顯然是承認了自己在撒謊。
跟他鬥談話技巧,喻棲覺得自己肯定鬥不過。畢竟這人現在總是這幅遊刃有餘的樣子,讓人捉摸不透。
但關於異能的知識儲備,喻棲有信心不會輸給任何人。
她知道周稻絕對不會說實話,這番試探,隻是為了看看周稻的態度。
喻棲猜測,周稻肯定有事情瞞著她。
——起碼數據是不會騙人的。
她表麵上什麼也沒說,隻是帶周稻去了之前就準備好的房間,柔聲說:“你的身體還是有隱患的,最近還是就住在這裡吧,有什麼事情也方便照應。”
“魚小七。”周稻的笑容變得有些晦澀,“你為什麼,總是要對我這麼好呢?”
不管我是害怕你,躲避你。
還是輕佻地接近你,逗你。
為什麼你對我的態度,都沒有半點變化呢?
喻棲實在是太坦然了,坦然到他都覺得自己內心的渴望,是無比陰暗的東西。
她像是遼闊平原上的積雪,寬闊無邊,純淨無暇,又什麼都能夠接納。
最初他就被晃了眼,如今再見,又總是忍不住想往雪白的雪地裡踩上一腳。
喻棲沒想那麼多。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笑著說:“非要說的話,應該是因為你的異能吧。”
以前是單純覺得漂亮,後來覺得神奇,再後來,覺得有用。
太有用了,如果人人都擁有這樣的異能,或者把這個異能的運作方式解析出來,也許人人都能長生不死。
這算是一種違背人倫的科學研究,喻棲心裡覺得不太好,但如果有機會,她也會想要試一試。
世間萬物都是有兩麵的。
從冠冕堂皇的角度來講,總不能因為人類會被刀刺傷,就不生產刀子了。
從私人角度來講,這也算是喻棲自私的一麵。
“異能嗎……”周稻喃喃道,“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吧。”
“那你呢?”喻棲反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呀?”
周稻一愣:“什麼?”
他自認對喻棲並不友善。
以往總是躲著她,不敢和她講話。再次見麵以後,既恨她當初沒有去見自己,又恨她竟然把自己給忘記了。
不管怎麼說,他覺得自己對喻棲,實在是很差。
有時候想親親她,抱抱她,或者站在她麵前保護她。
最後什麼也沒做成。
喻棲是想起了之前她媽媽說的話,聽說周稻幫她治好了父親的病,之後還經常去她家裡陪父親喝酒下棋。
除了治病,還為父親調理了身子。
他沒有必要做這些事情,可是他做得非常細致。
喻媽媽還說,周稻這孩子真是人如其名,處處周到。
但周稻沒跟她說,顯然不是想邀功。
就連治療的費用也沒跟她提過。
這不是對她好,是什麼呢?
喻棲對萍水相逢陌生人都有些許善意,更彆說是周稻這樣對她很好的人。
她知道周稻不想提,便也沒說這件事,指了指另一條路,直接扯開話題:“我去化學部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嗎?”
周稻點點頭,在思緒萬千的時候突然被扯開話題,表情遲鈍得近乎乖巧:“哦,好。”
喻棲忍不住想笑。
兩個人剛拐了個彎,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喊:“喻棲!”
喻棲一怔,連忙轉身,拐回了剛剛那條路上,豎起一隻食指:“噓!噓!!”
路的儘頭,有個穿著風衣,眼睛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高大男人。
男人扶著牆,正在喘氣:“呼,呼——”
喻棲:“……”他不會是在研究所裡到處跑著找她的吧?
她正準備摸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忽然想起來——啊,手機丟在之前給周稻檢查身體的實驗室裡了。
當時插著充電,後來忙著跟周稻鬥智鬥勇,就給忘了。
周稻慢悠悠從喻棲身後走出來,低聲詢問:“魚小七,這又是誰?”
喻棲歎口氣道:“周小稻,你先去化學部那邊等我好不好?”
周稻在笑,漂亮的眼睛隨著嘴角上揚而微微眯起,隻是語調裡聽不出半點笑意:“不好。”
跟剛剛乖巧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喻棲腦殼疼。
秦牧舟好歹也是個公眾人物,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以往也沒聽說秦牧舟的工作出過什麼岔子,果然人感情用事,就會壞事。
在喻棲腦殼疼的時候,秦牧舟已經大步走到了她的麵前,帶著敵意警惕地看了周稻一眼。
然後裝作沒看見,對喻棲道:“為什麼又不接我的電話?”
喻棲攤手:“手機放在房間裡充電,沒帶。”
“你騙誰?”秦牧舟不信,“你那個手機,用一星期也不會沒電。”
喻棲:“那是在沒有人不間斷地給我打騷擾電話的情況下。”
秦牧舟語塞:“我、我也沒有一直打……”
他頓了頓,補充道:“昨天你跟我說完以後,我就有在好好工作了,不信你問老王。我這次來,是——”有事情要找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
周稻已經握著喻棲的手腕,把人給拽到了身後。
喻棲個頭小,被周稻一拽,整個人都站不穩。
周稻站在喻棲前麵,心情有點微妙。
他才剛剛想過這幅畫麵沒多久,它就自己來了。
做的時候一時腦熱,做完以後才開始後悔。
對喻棲這種人,隻能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在這個距離裡,可以進進出出的試探,她不會主動往曖昧的地方想。
而一旦越過了安全距離,就會被拉起警戒線。
想再靠近,除非她主動放你進來。
衝動了。
周稻暗自歎了口氣。
做都做了,總不能讓時間倒流。
周稻抬眼,看向麵前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皺眉道:“你是誰?彆纏著她,沒看見她很苦惱?”
秦牧舟摘下墨鏡,眼睛裡幾乎要噴火:“你是她什麼人嗎?”
好歹還有點理智,沒在“路人”麵前爆粗口。
周稻套了件研究所提供的嶄新白大褂,秦牧舟可能是把他當成維護所長的其他工作人員了。
周稻不答反問:“怎麼,你是我們魚小七的追求者?”
簡單地說,喻棲的性彆概念不是很明顯。
可一旦表白,她心裡的那根雷達就會突然工作,把喜歡她的人給歸類為異性。
在她動心以前,表白就等於出局。
周稻本以為秦牧舟沒說過什麼,他想激他表白。
這樣,起碼喻棲單方麵會跟這個人劃清界限。
誰知秦牧舟灼熱的目光掃了他一眼,便沉聲道:“是又怎麼樣,跟你又什麼關係?”
周稻:“……”
喻棲動了動手腕,小聲說:“周小稻,你彆鬨了,我也有事情要跟他講。”
秦牧舟還沒摘口罩,周稻應該也不了解娛樂圈。
還有救。
她推了推周稻的手腕,目光裡的神色近乎哀求。
周稻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他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