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墨不得不感慨,秦楠若是在現代絕對是個當影帝的料,隻要他原意,就能陰鬱霸氣,成為統領一方妖魔的尊主,卻也能溫文爾雅,做個讓人忍不住親近的師兄,這兩種氣質分明截然相反,他卻都拈手就來,不得不說天賦驚人。
被人群包圍的秦楠突然感覺到熟悉的視線,他不著痕跡地抬眼,向尊主與喻言墨的方向看過來。
喻言墨與他一瞬間視線相接,正好看到少年人的眼眸,那雙淺色的瞳孔在陽光下色澤更淡,如同一塊剔透的琥珀,他的眼神柔和清澈,但在眼底深處,卻藏著三分冷淡。
喻言墨暗自一笑,心說原來在作為蒼山派大師兄時,秦楠是這種表麵溫和內心疏離的形象。
仔細想想,這樣的形象確實也最為合適,既可以讓外門弟子信任自己,也免去了過度熱絡帶來的不便,對於秦楠應當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終究隻是一層偽裝,就如同尊主那張鬼麵一般,遮掩了秦楠心中真實的自己。
不遠處,秦楠有些歉然地對周圍眾人笑笑,說自己有事要處理,圍著他的外門弟子們頓時讓開了一條路,沒有一人繼續打擾。
這無疑體現出了秦楠的厲害之處,老好人隻會讓人得寸進尺,他卻很好地把握住度,既讓弟子們喜愛甚至於感激自己,卻也樹立了威望,當他需要做自己的事時,沒有人會敢打岔。
於是秦楠就當著眾人的麵,毫不遮掩地向尊主的方向走來。
與此同時,尊主卻突然開口,以低沉又略有些沙啞的嗓音道:“裝模作樣。”
喻言墨心中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很不理解尊主為什麼會這麼說。
尊主再度開口,小聲嘟囔道:“師尊,你彆看他一身白衣看似溫潤就被他騙了,他可比我還黑。”
喻言墨思考了一會兒,對他的話表示認同,尊主和秦楠無非是黑化和白切黑的差彆,隻是他畢竟看過書,知道登天書中的秦楠就是個白切黑的角色,因此對此接受度良好。
於是他隻是一邊惋惜著曾經的乖巧少年一去不複返,一邊有些疑惑地想,尊主同秦楠畢竟是同一個人,為什麼要揭對方的老底?
難道他昨晚的錯覺其實並非錯覺,尊主和秦楠之間竟然也會吃醋爭寵?
不等他細細思考這個問題,他就聽見尊主突然緊張道:“師尊,你的喜好我也都牢記著!”
喻言墨越來越茫然,完全不知道眼下的情況同自己的喜好又有什麼關係。
尊主卻道:“等蒼山事了後,我也不必裝出一副嚴肅霸氣的模樣,就也能散發了。”
喻言墨愣住,他思考著尊主究竟是什麼神奇的腦回路,終於在秦楠走到自己麵前時,明白了對方究竟想要說什麼。
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秦楠,少年人的衣衫素淨整潔,一條純白的腰帶束著勁瘦的腰,腰間依次掛著玉佩乾坤囊與佩劍,卻沒有顯出淩亂,每一樣東西都井井有條地待在自己的地方。
但這樣一個看上去衣著齊整到一絲不苟的少年,發絲卻隻隨意的梳起,有幾縷沒有束向腦後,隨意地垂在兩頰旁,為秦楠增添了幾分不羈。
而正是這個發型,打開了喻言墨記憶的鎖,他突然想起在遙遠的兩年前,他曾隨口對秦楠說過,自己喜歡他發絲微散時的模樣。
那時少年人雙眸閃亮地向他笑,對他說,那自己今後就一直留那樣的發型。
他當時不過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少年人卻在認真地做出承諾,甚至於在他身死兩年後的現在,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發型,甚至於會因為不得不將發絲整齊地束起而感到愧疚。
喻言墨心中突然顫了一下,像是有些疼,卻又有些甜意,複雜得讓他甚至感到茫然。
與此同時,秦楠卻已經對著尊主頷首,等待著對方重新與自己融為一體。
秦楠將視線從尊主身上移開,用探究的神色看向小魚缸,他當然清楚尊主對魚類的愛好,畢竟他與對方本就是一體,而他雖然沒有條件如尊主般建水族箱,卻也在蒼山的宿舍養了幾條魚。
但他從沒見過尊主會把哪條魚帶到與他融合的地方,畢竟這些魚都不是對他們最特殊的那條,他們飼養著也隻為消遣,並沒有同魚寸步不離的必要,他甚至已經有幾年沒有再碰過小魚缸了。
可這一次,尊主卻因為這條魚破了例,秦楠短暫地思索了一會,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猜想,他猛然抬眼,直視著尊主。
白衣少年淺褐色的瞳孔一瞬間淩厲到極致,期盼與不確定同時浮現在他眼中,衝散了原本柔和的眸光,看上去竟如冬日的冰雪般,淩冽涼寒。
尊主卻沉聲笑了起來,他早已拿掉鬼麵,整個人便不似平日陰沉,純黑的眼眸中甚至泛起點點笑意,不再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一時之間,兩片魂魄的氣質竟像是互換了,而喻言墨待在他們正中,覺得這種感覺著實奇妙。
尊主與秦楠對視了片刻,看著秦楠一點點泛起希冀,卻又留著一分不敢相信的小心翼翼的神色,他終於還是沒有再隱瞞,一副大發慈悲的姿態說出了喻言墨的身份:“這是師尊。”
秦楠當即不再看他,視線緊盯著喻言墨,方才淩厲的神情一瞬就消散了,反而如同前一夜的尊主一般,眼眶泛紅。
他眼中蒙著水霧,良久才輕聲道:“師尊。”
他的語調中帶著有些發抖的泣音,這一瞬間他褪去了所有偽裝,露出了最本真的樣子。
尊主看著他眼中的水汽,第一反應卻是嘲笑,但就在話將要出口時,他卻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絲毫不比此時的秦楠平靜,終於還是閉上了嘴巴。
尊主將小魚缸交到秦楠手中,自己則向一旁退了幾步,給秦楠與喻言墨留下一片空間,看著秦楠以同自己昨夜相似的樣子,努力遮掩卻難以控製地喜悅到快要落淚。
喻言墨沒有因為同樣的安撫已經進行過一次而產生絲毫不耐煩,他看著白衣少年被淚水洗得更加清澈的眼眸,又一次有了噴水柱的動力。
他先是對秦楠噴了一道心形水柱,之後卻突然有些茫然,他已經問候過秦楠這兩年是否安好,同分魂融合後,秦楠自然會有那段記憶,因此他不準備費那麼大力氣重複作業。
於是他僵硬地陷入了思索,過了片刻,他終於得出答案,他要寫出秦楠的名字,不止是因為想要讓秦楠高興,也因為這兩個字已經在他腦中回響了千遍,他實在忍不住,想要喚秦楠一聲。
做出決定後,喻言墨很努力地昂起頭,噴出了第一道水柱。
暮春時分,時值正午,溫度已經開始燥熱,樹林中的生物們似乎也因此歇了生息,隻有耀眼的光灑在樹木枝葉上,漏出一地金黃的色塊,這樣的景象看上去靜謐而寧和。
就在這樣的暮春,漂亮的錦鯉噴出水柱,陽光下水柱呈現淡金的色澤,然後落在地上,化作一道溫柔而堅定的筆畫。
終於,秦楠的名字出現在了地麵上。
秦楠愣了一瞬,然後眼眸突然微微發亮,他知道這是師尊在呼喚他,那道溫柔清和的嗓音似乎穿越了時空,傳到了他耳邊。
曾經喻言墨無數次喚他,那時他就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能將另一個人的名字念得那麼溫柔繾綣,讓他忍不住就陷了進去。
終於,這聲呼喚在兩年後失而複得。
然而此時,尊主卻突然站出來,他幾步走到秦楠麵前,卻沒有看秦楠,反而直視著錦鯉,他的嗓音低沉微啞,語調中卻詭異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和期待。
他問:“那我呢?我的稱呼呢?”
剛完成兩個字的喻言墨剛鬆一口氣,正放鬆著自己酸痛的魚肉,然後就聽到了這聲問話。
他的第一反應是茫然不解,他心說我昨天給你噴了四個字呢,而且你與秦楠本是一體,給他寫兩個字與給你寫有什麼區彆。
似乎是喻言墨的茫然過於明顯,甚至穿破了物種的阻礙表達出來,尊主竟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便愈發地悶悶不樂。
他道:“昨晚同現在不一樣,分魂與主魂融合之後,秦楠能擁有我的所有記憶與情感,因此他對昨晚可以感同身受,可方才我卻就在一旁看著,即使之後記憶完成融合,我也忘不了方才隻能看著你稱呼他的感覺。”
喻言墨聽著他的話,竟詭異地覺得有些道理。
隻是眼看尊主還有話說,秦楠卻似乎有不同意見般,同樣做好了發言準備。
喻言墨頓時頭痛到不想再去管什麼道理,他隻覺得有三個大字砸到了他頭頂:修!羅!場!
喻言墨覺得自己簡直一腦門的官司,終於放棄了掙紮,又噴出一道心形水柱,穩住似乎要吵起來的秦楠和尊主。
然後他再度昂首,又噴出幾道水柱。
而尊主與秦楠很有默契地閉上嘴,甚至交換了一個滿足的眼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