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潁州, 這座邊境小城難得的熱鬨。
自一旬前仙魔大戰上修者獲勝後,潁州幾乎夜夜歡歌至天明,而今日,熱鬨程度更是再升一級, 天色剛亮就已是人聲熙攘。
畢竟今日是慶功的日子。
喻言墨聽見街麵上喧囂的往來人聲,卻心如止水,他此時正維持人形, 處在一間寬敞明亮的屋子裡,但房屋的門窗緊閉,空氣有些憋悶,喻言墨在麵盆中洗淨了洗臉巾, 走到了床帳旁邊。
他看著床榻上年輕人蒼白的麵色,自仙魔之戰尊主分魂自爆後,秦楠自身魂體受損,每日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隻有一兩個時辰得以清醒。
喻言墨在床沿坐下,看著秦楠憔悴虛弱的神色,無聲一歎, 他指尖微彈, 輕輕一擊落在秦楠額頭, 輕聲道:“要快些好起來啊。”
秦楠並不能回答,喻言墨扯了一下嘴角,替秦楠擦臉。
少年人這些年習慣了束發,但近幾天都沒力氣梳理, 頭發便懶散地披散於枕上,喻言墨把玩著他的散發,於一室安靜中發著呆。
然後被敲門聲喚回了神。
敲門的是不知哪個門派的弟子,對他恭恭敬敬道:“慶功宴即將開始,長老們請喻尊者前去最終敲定。”
喻言墨人前向來溫和,但他對慶功宴著實興致缺缺,便禮貌地致了歉。
不料對方卻像是早有準備般道:“喻尊者再考慮一下吧,尊者在仙魔之戰功勞卓著,我們理應對您有所表彰,且慶功宴席上各派長老都在,或許能提供什麼法寶仙草,對長澤君的身體有所裨益。”
喻言墨原本毫無興致,他懶得強裝溫和,已經準備關門,聽到後半句卻抬眼,看著來人誠摯的神色若有所思。
仙魔之戰後又過了一天,修者們才徹底明白了秦楠做了什麼,他的分魂乃是魔魂,對天下魔力生來就能夠操縱,戰時分魂尊主便是借此,操縱魔族魔力削弱其實力。
但秦楠隻是元嬰修者,分魂更是隻有元嬰中期實力,這般操縱極其損傷身體,為了大局,尊主勉強支撐至修者確定勝局之時,但那時他自己卻已無力維持,在失控中向喻言墨落下一吻作為告彆,然後便自爆了。
失去分魂後秦楠魂魄有缺,現在這般的昏昏沉沉隻怕要持續良久,喻言墨已經向係統兌換了不少丹藥,但去慶功宴上看看,似乎也未嘗不可。
喻言墨這才點頭道:“我收拾一下。”
門外那位弟子露出了笑容,溫和稱是。
喻言墨關門回屋,換了身衣服,又向係統要了一份有益於秦楠恢複身體的丹藥的清單,準備離去時他突然想起什麼,自秦楠脫下的外衫中找出三年前生辰時他予送的墨玉,係在了秦楠此時這身衣服上。
他這才覺得準備妥當,與門外弟子同去。
喻言墨卻不知道,他剛離開不久,房間中便又來了幾人,他們架住昏昏沉沉的秦楠,一路將對方扶出屋外,不知去向何方。
喻言墨已經到了潁州新設的議事廳,他掃了一眼廳內十幾位長老,眼生的占了多數,便看向主位之人。
那是青峰派的長老寒劍真人,他笑容和藹地對喻言墨問好道:“喻尊者來了。”
登天書中長老一輩的稱呼分三級,最低便是真人,眼前的寒劍真人正是這一級彆,其上是尊者級,由於仙魔之戰喻言墨功勳卓著,他便被尊稱為喻尊者,同理,秦楠在被尋常人稱作長澤君外,也可被其他長老稱為秦尊者,而尊者之上是最高的仙尊一級。
淩華仙人之前修為功勳遠超其他尊者,卻又未達化神境界,修者們便為他想出個仙人的稱呼,他自己自覺頗為無趣,但也擋不住各派長老的嘴,隻能就這麼應下了。
而此刻,喻言墨同樣覺得眼下寒暄無趣,他直截了當道:“不必稱我尊者,仙魔之戰我的功勞遠及不上長澤君。”
寒劍真人笑嗬嗬地應下,再開口卻依舊是不變的稱呼:“喻尊者,當下雖然魔族敗退,但淩華仙人已仙逝,修界亦元氣大傷,我們知你無心權勢,但為穩定大局,欲封你為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尊者意下如何?”
喻言墨蹙眉道:“此戰功勞最大的是秦楠。”
寒劍真人點頭,他的笑容如同長在麵龐上一般,無論喻言墨如何說,都是不變的溫煦,但他嘴上卻以和和氣氣的語調駁道:“隻是秦尊者如今重傷,恐怕無法震懾魔族也無法另修者信服啊。”
喻言墨看著眼前這些眼生的長老們,再看看寒劍真人,突然覺得不對勁。
他心中陡然冒出個想法,佯裝被寒劍真人說服般點頭:“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