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喜春來 黍寧 12144 字 9個月前

於是那點尷尬, 那點迷妹心思瞬間就被拋之腦後。

將麵前已經寫好的稿子揉成一團,張幼雙抽出一張新紙,深吸了一口氣, 抓起手邊的一支筆。

略一思索,就敲定了題目,玷毛刷刷落筆。

這次她要寫的內容是《我之舉業觀》

主要是駁斥“舉業功利”種種言論。自從《五三》出版之後, 她就沒少被德業派的人噴,不過秉承著黑紅也是紅,不要輕易下場的理念, 張幼雙基本沒有參與過罵戰。

或許是有感而發, 這一次她寫得特彆快, 各種旁征博引。

主題思想主要是“經世致用”。

你能說孔子周遊列國是功利嗎?錯!是為了經世致用!是為了撥亂反正!

我們學習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實踐嗎?!不就是為了能兼濟天下麼。

如今所謂的士人口口聲聲所謂抱定向往儒家義理。

實際與聖人大道所偏甚矣!

這些人日日沉潛於經書義理之中, 對民生之多艱冷眼旁觀,獨善其身。

何謂真正的士!真正的士該當是具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 出淤泥而不染, 身處逆境依然抱定本心。

真正的士敢於將自己的所學用在實踐上!

真正的士是敢於直麵七情六欲的勇士,而非視七情六欲為猛虎的道學家!

我們學習的最終目的都是學以致用,服務於實踐。

這裡又引朱熹巨巨的話, “但有父母在, 仰事俯育,不得不資於此,故不可不勉。”

其實朱熹巨巨對於應舉的態度是十分複雜的, 不過這裡就不多加探討了。

父母親族不辭辛勞將你撫養長大供你讀書, 就算是為了報答父母之恩情, 你忍心令父母忍饑挨餓嗎?

通篇文章前半部分, 肯定了物質**的合理性, 肯定了應舉的功利性。

反對空談心性義理,割裂知行、義利之間的關係。

後半部分,又對現存的科舉製提出了幾點建議。

譬如說像朱熹巨巨一樣反對死板僵化的程式化啦,反對割裂經義的命題方式啦。

重實學,多考包含時政要務的策問,將如今學校的不養士,單單儲士的現狀扭轉過來,最好分門彆類,開設專業的學科。

如今的舉業現狀就是這樣的,你想要改變,就先要適應規則,躋身於此,掌握權柄之後才能更改規則,匡扶朝政,澄清天下。

**

十多天後,張幼雙再次鑽進春暉樓的時候,就聽到了春暉樓內議論紛紛。

“三五先生這篇《我之舉業觀》,真是振聾發聵,引人深思。”

“經世實學,果真是妙計呐!”

遠遠地就看到楊開元這小老頭兒和孫士魯兩人,一老一少,一瘦一胖,談論得很是熱烈。

看到張幼雙提著鹿梨漿進來,楊開元叫住她,笑眯眯地問:“小張來了啊,今天來得挺早的啊。”

“哈哈早上起得比較早。”

“給你給你。”楊開元笑眯眯地遞過來個什麼東西,“三五先生新出的這一篇《我之舉業觀》你還沒看吧。”

張幼雙愣了一下,爆發出了連她都覺得牛逼哄哄的演技,果斷作出一副驚訝又驚喜的表情,“沒呢!我剛聽說了,謝謝先生。”

孫士魯捋著胡須,笑道:“我們都看過了,拿去看吧。”

“誒誒多謝。”這聲謝十分真情實意。

她大概明白楊開元和孫士魯為什麼當著全“辦公室”的麵叫住她,為的,就是借這篇《我之舉業觀》替她站台。

不過這兩位可能做夢也想不到,這篇文章的作者就站在他們麵前。

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張幼雙故作認真地看了好幾眼,這才帶著一臉興奮一臉滿足地將這篇新刊印的文章還給了楊開元。

楊開元笑道:“可有收獲?”

張幼雙不好意思地,飛快笑了一下:“有很大收獲。”

孫士魯微微頷首,笑著安慰了兩句:“以我看,三五先生這篇文章倒與你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張幼雙適時地擺擺手,謙虛地說:“哪能與先生相提並論。”

許是這篇《我之舉業觀》發表得時間太過湊巧,這一天下來,張幼雙頻頻被人給叫住。

接下來簡直就是她的演技大爆發時刻,完美地表現出了那種驚喜與興奮。

這一篇《我之舉業觀》帶來的影響不小,一直到中午張幼雙去打飯的時候,都能聽到討論的動靜。

**

此時此刻,王希禮在食堂裡穩穩當當坐著,少年鳳目薄唇,餐盤裡的飯幾乎沒怎麼動。很是高傲的,與有榮焉的模樣,與左右道,“私以為三五先生這篇《我之舉業觀》,真足為如今這救世良方。”

話音未落,對麵祝保才就忍不住嗆到了。

王希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無動於衷地繼續與左右討論。

沒想到對麵祝保才咳嗽聲越來越大,麵色也漸漸地漲紅了。

王希禮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祝保才殊為討厭!

“吃飯便好好吃飯,這是作什麼德行!”

“啊?啊?”少年茫然地從食盆裡抬起頭,像隻無助的小土狗,嘴邊還黏著飯米粒。

“哦哦哦。”望著王希禮這不悅的神色,祝保才漸漸琢磨出味兒來了,忍不住道,“你不知道這三五先生其實和張衍……”

“保兒哥。”一個清冽溫和,如碎玉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張衍心裡歎了口氣,神情不變,輕輕出言提點。

祝保才這才忙刹住了話頭。

王希禮眉心一跳,敏銳地蹙眉追問道:“什麼?”

飛快扒了兩口飯作為掩飾,祝保才正色說:“咳咳沒什麼。”

這隻有自己知道張嬸子的秘密,又不能說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望著兩人這模樣,王希禮眯起了眼,可惜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古怪出來,嘴角一扯,麵無表情地敲了敲桌麵道:“吃完了彆忘了今天的日課簿。”

便端著餐盤又飄然走遠了。

回到明道齋裡,王希禮越想,眉頭就皺得越緊,心裡始終覺得祝保才與張衍剛剛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什麼叫“三五先生其實和張衍”?

路過張衍座位的時候,王希禮腳步一頓,一個沒忍住多看了一眼。

少年的座位整理得乾淨而整潔,筆墨紙硯俱安置得井井有條。唯獨一方硯台格外引人注目。

麵前這方硯台馨香撲鼻,色澤如玉,細膩溫潤,無疑是佳品,

王希禮轉回目光,目不斜視地往前一步、兩步。

忽然心裡頭冒出點古怪的感受,驅使著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又倒了回去,拿起了那方硯台。

……張衍他家境平平,能用得上這種硯台?

這一看不要緊,王希禮是目瞪口呆,鳳目瞪圓了,渾身一個哆嗦,差點兒摔了手上這硯台!

隻看到這硯台背麵,旁人絕難留意到的地方刻了一行小字。

“贈衍兒

三五先生”。

贈張衍,三五先生……

王希禮宛如炸了毛的貓兒,險些將那方硯台給丟開。

好在他還保有兩分的理智,將硯台放了回去,隻是整個人腦子好像都是木的。

反反複複地隻回蕩著兩句話。

他倆果然有鬼!祝保才說得都是真的!

王希禮木然地想。

難道說張衍這硯台是他特地寫信去求三五先生刻的字?

可既是如此,又有何見不得人的。

還有“衍兒”這個備顯親昵的稱呼就顯得殊為可疑了。

王希禮皺起眉,一時拿不定主意。

難道說……

那一瞬間,王希禮呼吸急促,瞳孔驟然收縮。

這三五先生其實是張衍的長輩?或者說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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