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難得多了幾個人,閆巧春肉眼可見的開心。
飯桌上一個勁往趙飲清碗裡夾菜,夾的全是她平時不怎麼愛吃的。
趙飲清也沒說什麼,埋著頭一口口吃。
中間她多留意了點付國興,這個中年男人不太會說討巧的話,但是乾的都是實事,倒水拿紙,一桌子菜轉著圈的在趙飲清麵前過,笑容也帶著憨態,跟以往閆巧春身邊出現的男人的不一樣。
對閆巧春也多有照顧,算是細心妥帖的那一類。
趙飲清往常吃飯很快,倒點湯,放點菜,挖進嘴裡就完事了。
今天特意多坐了會,還吃了兩口蛋糕才下桌。
閆巧春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說:“吃完了?”
“嗯。”
“這麼快,那你多坐會,或者去睡個午覺,今天吃了晚飯再走。”
趙飲清拉開椅子,站起身,說:“再看吧。”
“一年就這麼一次,多陪你媽一會嘛。”閆巧春衝著她笑,有點討好的味道。
“我在這沒事乾。”趙飲清說。
閆巧春:“睡覺看電視,要麼陪我去逛街?”
趙飲清皺了皺眉,抗拒意思明顯。
付澤插嘴說了句:“也可以拚模型。”
趙飲清看他。
付澤笑了笑:“我買這個就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整個下午,趙飲清便跟付澤一起圍著茶幾,搗鼓那些金屬片。
有些剪切會比較費力,中間好幾次趙飲清食指被刮到。
付澤注意到,說:“要停下來休息會嗎?”
“不用。”
付澤看著她,少女眉目低垂,嘴唇因過度認真而緊緊抿著,鬢發落下來些許,柔和了臉部線條,眼大,臉略圓,很可愛的一個孩子。
原先以為不會是有耐心的人,坐個半小時也差不多了,結果……
付澤看了眼時間,已經兩小時過去了,這姑娘還在興頭上。
這天,花了整整四個多小時,月宮的模型完成了三分之一。
初具形狀的一角,很是精美好看。
趙飲清活動著手指,還是蠻有成就感的。
“這個搭起來肯定很好看。”
兩人麵對麵坐地上,付澤靠著背後的沙發,一手舉著可樂喝。
聽到她的話,他說:“看著那些買家秀是還不錯。”
趙飲清看著他,有點想看,但是又有點不好意思張嘴。
付澤將可樂一擱,說:“你等一下。”
起身出了門,沒幾分鐘又回來了,抱著個筆記本。
他直接到趙飲清邊上坐下,打開電腦,隨後一愣,說:“這邊有無線嗎?”
“有。”趙飲清報了一串密碼。
登錄成功後,把網頁調了出來,將電腦屏幕轉向趙飲清。
“就這個,還有燈光效果的,晚上看著應該會更漂亮。”付澤說。
踏雲而來的嫦娥懸掛在彎月頂端,藏在雲霧中的亭台樓閣,瓊樓玉宇,鮮豔漂亮的彩繪,比畫更生動,整座宮殿仿佛就在眼前,能感受到最高處遙不可及的寒冷,讓人驚歎的同時又不敢褻瀆。
“真好看。”趙飲清低低的說了句。
她趴在那,又往下翻了會,從多個角度看了這個模型。
半晌後抬頭,撞進了付澤帶笑的眼裡,兩人這會挨的有點近,趙飲清可以清晰看到他淺褐色瞳孔裡的細細紋路,還有這個大男孩原生的溫柔。
趙飲清愣了一下,屁股往後挪了點,將電腦推過去,說:“下次完成了,給我看看。”
付澤將電腦一收,點頭:“當然,隨時過來。”
趙飲清算了下,說:“最快也要冬天寒假的時候了。”
“為什麼?”
“不然你都不在。”
“可以讓我爸開門。”付澤起身又轉去了對麵原先的位置,“這麼近點路,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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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沒多久,趙飲清接到了趙正陽的電話,沒彆的事,就說準備讓唐安福過來接。
趙飲清本想拒絕,想了想在這事上的爭執已經有過好幾次,也就懶得再說了。
外麵天還沒黑透,西邊天際有一條明顯的金光,橘色在周邊暈染開。
付國興讓付澤送趙飲清。
兩人換鞋出門,進了電梯,付澤按下樓層,趙飲清盯著上方跳動的數字,很快到了一樓。
聲控燈亮起,他們過了通道到出口,夏季風吹過,一股子燥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對麵的遊樂設施上有不少家長陪著正攀上爬下的孩子,歡快的嬉笑聲清淺的穿過來。
他們拐彎朝外走,聲音漸遠。
“你們在這住多久了?”趙飲清突然開口問他。
灌木叢中傳來清晰的蟲鳴。
最吵的一陣過後,付澤說:“我們去年剛搬過來的,之前住在城南。”
趙飲清:“怪不得之前沒見過你們。”
付澤說:“我聽阿姨說你不常來。”
“不常來,周邊鄰居是誰還是知道的。”之前對門住著的是對新婚小夫妻,還養了一隻柯基,時不時會聽到狗叫,還被其他樓層的住戶投訴過。
付澤笑了下,點頭:“也對。”
出了小區,唐安福的車子還沒到,路燈已經漸次亮起。
趙飲清說:“你回吧。”
“沒事,等你上車。”
晚風吹拂而來,摻雜著白日的熱度,暖烘烘的撲到身上,很快又滲出一身的汗。
邊上馬路小區裡的私家車不斷進出,也有不少拜訪人員,門口保安時不時核實一下身份。
趙飲清又跟他閒聊了會,車子終於來了。
趙飲清說:“再見。”
“再見。”
她上了車,從後視鏡看到付澤轉身往裡走,身影變小,一下就不見了。
本來想多問點東西,多套點信息出來,但畢竟初見,隨口探人**,不太禮貌,隻能之後找機會了。
唐安福說:“新交的朋友啊?”
趙飲清說:“算吧,這邊的鄰居。”
又過了一周,8月25日,七夕情人節,趙飲清收到了閆巧春的短信。
她說:生日快樂,女兒。
情人節是趙飲清的生日,這個事,聽著好像很浪漫。
趙飲清一度也覺得特彆浪漫,直到碰上孫律。
那一年的這天她邀孫律一起玩,一起過生日又一起過節,但前一個她沒好意思說,總覺得自己的生日自己說出來,總是缺了點什麼。
所以孫律並不知情,又嘲諷她的想法天真,兩個人都不是情侶,憑什麼一起過節?
趙飲清自己買了個小蛋糕,裝在一個禮品盒裡,孫律不知道,以為是普通的禮品,隨手就丟還給了她,等再打開時,蛋糕已經毀的一塌糊塗。
趙飲清還記得那會自己仍舊手指勾著嘗了一口,挺甜的,好吃。
閆巧春的短信又進來了。
趙飲清回神,低頭接著看。
閆巧春:付澤給你準備了禮物,來玩。
“付澤?”趙飲清低低的念了聲,有些意外。
窗外烈日炎炎,對於出門這事,趙飲清有點畏懼。
她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著擱在床沿,正在猶豫。
閆巧春的電話直接打了進來。
“來嗎?”她開口第一句就問。
趙飲清往窗外看了眼:“今天有點熱。”
“來回都在車上怕什麼,讓唐安福送你。”
趙飲清:“你以為人家閒著沒事乾的嗎?又不是上學的時候,專門要來接送我。”
閆巧春不想在這事上多說,繞了過去,說:“趕緊來,你們之前玩的那個東西搭好了,付澤叫你來看。”
趙飲清又遲疑了下,答應下來。
將手機往包裡一收,起身下樓。
跟張嬸交代了聲,便準備出門。
結果剛換完鞋,跟從外麵進來的孫律碰了個正著。
兩人都愣了下。
孫律快速掃了她一圈,說:“要出門?”
“嗯。”趙飲清點頭,“你今天不出去玩?”
“不去,沒什麼好玩的。”孫律抿了抿唇,目光又往她身上掃,忍不住問,“你跟誰一起?”
趙飲清說:“你不認識的。”
緊接著越過他,肩膀掃到他的胳膊,趙飲清說:“不好意思哈。”
她下了台階,出了院子,身影在排排的鐵藝圍欄外忽閃,直到拐彎消失。
孫律將背在身後的手轉回來,拎了一隻白色的方正盒子,綁帶上纏著紙盤和叉子。
他進屋,走去廚房,將蛋糕放進冰箱。
半小時後,她到了湘水華庭,鴨舌帽下的臉紅撲撲的,鼻尖冒著細汗,眼睛水亮。
閆巧春開的門。
趙飲清後知後覺想起一件事,問:“你都不上班的嗎?怎麼天天都在家?”
“我哪有天天都在家,你生日我才在家的。”
“請的假的?”
“當然。”
趙飲清換完鞋進去,狐疑看了她一眼。
閆巧春說:“真的,騙你做什麼。來這邊,付澤給你準備的東西。”
他能特意給她準備東西?
趙飲清抱著懷疑又好奇的心情走過來。
朝南的窗戶全拉著窗簾,東西兩房的過道做成了開放式書房,光線昏暗,原本書櫃全空,這會放了個東西。
體積不大,黑色底座,罩著防塵盒,精美的彩繪,懸空的樓宇。
趙飲清將防塵罩掀開,打開開關,燈光在背後,整個彎月都亮了起來,光線在金屬間穿梭,投下細碎的陰影和光亮,深夜的宮殿,是活著的,隻是睡著而已。
“他今天不來嗎?”趙飲清抱著盒子,轉頭看閆巧春。
閆巧春已經回了客廳,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過後才“哦”了一聲,說:“你說付澤啊,你要叫他嗎?今天應該在家。”
趙飲清說:“送了我東西,總要請人吃飯。”
閆巧春說:“好的呀,你去叫他,家裡菜有,我等會做幾個。”
趙飲清將東西放回去,在屋裡涼快了會,才起身去敲對麵的門。
半晌門才開,他在打電話,看到趙飲清明顯很驚訝,很快笑著側身,招了招手,讓趙飲清進門。
他關上門,跟著往裡走了幾步:“29號走,嗯,差不多吧,對,你們呢,反正有缺的到那邊再買,方便的,是呀,那我這邊有客人,先掛了,嗯,拜拜!”
付澤抬頭,趙飲清雙手背後站在沙發前,在看掛在牆上的油畫。
畫內容是古鎮一角,徽派建築,建築群邊上的河,還有蹲在河邊洗衣服的婦人。
付澤撈起茶幾上的茶杯喝了口,也看著畫,說:“感覺怎麼樣?”
趙飲清扭頭看了他一眼,說:“很有味道,哪裡買的?”
他笑了下:“我自己畫的。”
“畫的?你還會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