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這邊的河裡近幾年有人撒了魚苗,時有垂釣愛好者坐在那裡釣魚,一坐就是一天,釣到大魚就帶走,小魚就扔回河裡,偶爾也會自己帶魚苗來扔,所以這邊的魚就沒斷過,也沒有人來特意阻止過。
家裡也有幾副魚竿擱置著,趙正陽那時心血來潮跟著彆人買,卻不想自己壓根沒這?方麵的耐心,魚竿買了不?少,釣起來的魚寥寥無幾。
中飯後孫律舉著釣竿坐在河邊。
日頭正好,他戴著鴨舌帽,帽簷壓的低低的,穿一件米色半高領毛衣,袖口稍稍往上擼,露著半截小臂。
河裡的浮標還?沒有動靜,他一隻腳架在另一隻腳上,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趙飲清就是這會過來的,給他端了盤水果。
孫律衝她笑了笑,捏起一塊橙子在那邊啃。
趙飲清輕聲說:“有過一條了嗎?”
孫律指了指一邊的水桶讓她看。
“哐當哐當”就隻有小半桶水。
“你會不?會釣?”趙飲清說。
“會呀,等著就好,你下午準備做什麼?”
“不?知道呢,等會去睡個午覺,或者看會書。”趙飲清朝遠處看,穿過一大片綠色的田地,隱隱看到幾座山頭。
“或者出去拍點照片。”趙飲清摸著下巴在那思考。
“這?邊沒什麼好拍的吧?”
“有,到處都是能拍的,主要看你拍什麼。”趙飲清隨後普及了一下自己的拍照習慣。
沒多久趙正陽拖著釣竿也過來當擺設了,還?體貼的給劉思琪在邊上放了把?躺椅,兩人在那說說笑笑,氛圍融洽且恩愛。
人臉上的笑容是裝不?出來的,都說一個人過的好不好看生活狀態就可以。
而趙正陽和劉思琪兩人現在的模樣就像恩愛多年的夫妻,很難想象他們往日裡爭吵的模樣,在趙飲清印象中他們確實?也沒發生過爭吵。
如果他們沒有彼此遇見會怎麼樣?
或許趙正陽依舊會留戀花叢,而劉思琪也跟普通的婦人一樣長年呆在工廠車間,這?麼看來他們是不是也算彼此的救贖?
孫律伸手過來蓋在她手上,兩人對視了眼,趙飲清歪頭靠在他的肩頭。
陪坐了一小時,趙飲清屁股就有點抹油的意思了,孫律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笑著說:“去吧。”
趙飲清沒做無謂的垂死掙紮,起身跑進屋裡,再出來時脖子上掛了一個單反。
她先在周邊晃悠,拍野草,拍水中倒影,也拍土壤紋路,隨後蝸牛一樣的慢慢朝外移。
孫律坐在原位,時不時轉頭看她一眼,等快看不?到人時,將釣竿一丟,起身追了上去。
這?個下午兩人走遍了整個小村落,還?進了一趟山裡,這?裡有放養的雞舍,最後是被一陣惡臭給擊退了回去。
重新回到山腳已經是傍晚的時間,整個天幕都是粉色的晚霞。
兩人牽著手,聞著田間特有的味道,往家的方向走。
孫律的手背上有灰白色的粉塵痕跡,趙飲清拿手指給他蹭了蹭。
孫律說:“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趙飲清“嗯”了聲,用自己的袖口又給他擦了擦。
如此小細節之前從來沒有過,孫律眼底劃過一絲受寵若驚,緊接著胸口溫熱了一下。
再後來的一個晚上,他又被夢魘纏上了,當晚便沒怎麼睡,中間趙飲清醒了一次,起來上廁所,回來時幫他輕輕的掖了下被口。
孫律本來因為噩夢的關係心裡不?踏實,但不?希望影響到趙飲清,所以沒有動作。
這?會便怎麼都沒忍住,翻了個身,將她給抱住了。
趙飲清剛關了燈,驚訝了下,在黑暗中說:“我吵醒你啦?”
孫律搖頭,聲音悶悶的傳來:“正好沒睡著。”
趙飲清也翻了個身,跟他麵對麵,輕聲說:“你又做夢了嗎?”
“嗯。”
趙飲清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事她就算想幫忙都無從下手,便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就像安撫小朋友一樣。
孫律笑了下,感?慨說:“你最近對我太好了。”
趙飲清拍撫的動作一頓,問:“比如說?”
“提醒我添衣服,給我泡咖啡,昨天不?是還給我捏肩膀了嗎?”
趙飲清說:“你肩膀疼的抬不起來,我怎麼可能看著不?管?下次找時間去醫院看看。”
“嗯。”孫律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我還?是很感?動。”
趙飲清嘴唇蠕動了下,有點難受,其實她也沒做什麼,早晚溫差明顯的時候順嘴一提,自己倒水時也順手給他泡了一杯,這?些都是非常細小的事情,小到根本微不?足道。
在孫律心中,過去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模樣,這?麼點事居然都能讓他感?動。
孫律又說:“好的都讓我懷疑你也是喜歡我一點的了。”
“不?用懷疑。”
孫律:“嗯?”
“沒有一點喜歡,怎麼可能跟你在這躺著?”
孫律突然將她從自己懷裡扯了出來,打開床頭燈,緊盯著她:“你剛才說什麼?”
趙飲清抬手拍了拍他的臉,無奈的說:“還?是有點喜歡的。”
孫律的眼神明顯不一樣起來,變得明亮,又帶著期待,但最後還是統統一遮掩,又全都平平的沉了下去。
他低頭親了口趙飲清的額角,重新關燈,摟著人閉上眼,過去很久才呢喃般的說了句:“這?樣就夠了。”
隻要有一點喜歡就夠了。
困意來襲,再次睡過去後,孫律沒再被噩夢纏繞,難得睡了個好覺。
開年後沒多久就到了陳妍歌的婚期,在B市設宴,趙飲清攜孫律前往,她到化妝間去打了聲招呼。
裡麵隻有陳妍歌和跟妝師,已經換上婚紗,此刻正在固定好幾米長的頭紗。
鏡子裡陳妍歌原本清秀的麵容上了精致的妝容,五官變得立體了很多,眉眼間的溫婉變得銳利透亮,豔紅的唇,鼻側打了陰影,顯得更高而挺。
趙飲清跟鏡子裡的她對視了眼,說:“你怎麼看起來不高興?”
漂亮的新娘子,此時臉上沒一點笑容,甚至透著一股子凝重。
她冷聲說:“他媽昨天嫌棄我嫁妝不?夠好,不?襯他們家的裝潢。”
趙飲清露出些許驚愕,說:“親口跟你說的?”
陳妍歌
哼笑了聲,說:“可不是,也不?想想那房子誰買的,我還?出了三?分之二的錢呢,還?他們家,能算得上是他們家?搞笑。”
“陳達明怎麼說?”
陳妍歌沉默了下才開口:“算是幫我的吧,但態度更中立,趨向於調和。”
結婚後丈夫對自己的態度,直接影響著婆媳矛盾的強度。
丈夫如果無條件站在老婆這?一方,那麼作?為婆婆的就更有考量,不?敢隨意給兒媳婦臉色看。
反之而來的話,便會有一家三口針對一人的感?覺。
陳妍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這?個婚結的可真是憋屈,還?沒禮成呢,我已經開始後悔了。”
跟妝師這?時插了句嘴:“我跟過那麼多婚禮,什麼樣的情況幾乎都碰到過,大部分來說婆婆要看兒媳婦順眼的很少,畢竟對彼此來說都是陌生人,還?是跨代的陌生人,一起生活哪有那麼容易。”
陳妍歌說:“你跟妝碰到過逃婚的嗎?”
她將最後一個夾子固定,檢查著妝發:“逃婚是沒有的,箭在弦上了哪有不?發的。”
陳妍歌便沉默下來。
距離開席還有時間,陳妍歌去現場走了一次彩排,又重新回化妝間,之後就等著婚禮開始。
現場布置的唯美又浪漫,幾十桌坐滿了人後,主持人上台,做了簡要講話,隨後踩著點的舉行婚禮。
音樂起,大門敞開,新郎在台前,等待他的新娘到來,
伴娘和伴郎先進,新娘在最後攙著父親的臂彎緩慢走來,頭紗長長的拖尾,走向新的生活。
陳達明肉眼可見的開心,陳妍歌到這時也跟著扯了扯嘴角,有了點愉悅的意思。
隨後就是交換戒指,男方父親講話,給長輩敬酒。
陳妍歌將小小酒杯雙手遞給陳達明母親時,對方不知道腦子在想什麼,沒有馬上接。
陳達明著急了低叫了聲:“媽!”
這?位婦人身材瘦小,顴骨略高,燙一頭卷發,今天穿了一身暗紅色旗袍,看著陳妍歌的眼神帶著審視與輕蔑。
大概過了有五秒,她正要伸手接的時候,陳妍歌卻突然將杯子收了回來,甩手擲到了地上。
她嘲諷的看著這?個老女人,說:“你還?喝個屁喝!”
老女人陡然瞪大眼,似沒想到陳妍歌會當場來這一出,震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陳妍歌沒管彆人的反應,將頭紗一扯,手上鑽戒一摘,搶過正發愣還沒緩過神來的主持人手中的話筒。
“在座的親朋好友,非常抱歉,很遺憾,今天的婚禮取消,耽誤大家時間了。”
她把話筒重新扔給主持人,將陳達明拖拽她的手用力甩掉,說:“抱歉,我實?在無法接受你媽,所以我也準備放棄你。”
陳達明的表情非常受傷,下一秒幾乎要落下淚來。
陳妍歌臉上的涼薄突然淡了些,也透出點淒涼的意味:“我們可能……就是沒有緣分吧。”
這?天的婚禮成了一場鬨劇,在新娘子跑路之後,男方父母直接炸了,開始各種叫罵,陳達明呆呆的站在台上,沒有反應。
賓客有些走了,有些還?坐在那等下文?。
等著上菜的服務員這?會懵圈的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