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著許蜜語的問話:你們信我嗎。
她們看著許蜜語的臉。
她臉上有種很安寧的篤定,這種篤定就像是在對重要的人交出一個必定會做到的承諾。
“我信。”一個聲音率先響起。
大家扭頭去看,發現第一個表態的人居然是羅清萍。
“我也信!”第二個是尹香。
“我也是!”第三個,是柯文雪。
“我也信!”“我也信!”
……
大家紛紛響應。此起彼伏的聲音裡突然夾雜一道嘹亮男音:
“我也信!”
大家一起看過去,發現李昆侖也舉著湯勺跟著大家大叫出聲。
大家一下都笑了起來。
許蜜語也笑起來。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收獲到這麼多人的信任。她心裡熱烘烘的。
“如果你們信我,就按我說的去做就好,馮經理如果再叫你們去酒局,你們可以直接拒絕他,就說我給你們排了班你們走不開。”許蜜語笑著說。
大家看著她溫柔地笑,不疾不徐地地說話,不知怎麼,就好像看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圍繞在她身上。那溫柔的力量令她們信任她、願意依靠她。
大家一起對許蜜語回說“好的”,一起笑笑鬨鬨地舉起醒酒湯,以湯代酒般一起碰碗仰頭喝掉。
醒酒湯順著喉嚨淌下去,熨帖又溫暖每一個人的胃和心。
*
紀封全程麵無表情地聽完薛睿的講述。
起初他還分心地一邊聽一邊手指不停地忙叨在平板電腦上的農場裡。後來漸漸地,他點擊屏幕的動作慢了下來,直至最後停住。
儘管臉上表情欠奉,但其實他心裡思緒卻暗暗起落了幾個波折。
倒是叫人鬆口氣。
原來她沒有在彆人的床上醒來,她竟然堅持到回了自己住處才允許自己倒下。這麼說她對彆人倒是有比對他更多的意誌力和控製力……嗯。
原來她重新返回去,竟是為了那些女孩,還有那個一直反對她的人。
這頓酒她倒不白喝,她連最後一個反對她的人都借此收服了。
耳邊響起薛睿的提問聲:“老板,您在思考什麼呢?”
紀封微挑眉梢,眼角頓時掛起譏謔嘲諷和嫌棄的味道。
“這個破酒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起來富麗堂皇,實際上汙穢不堪,連客房服務員都要被拉去酒局,簡直臟透了!”
薛睿馬上附和:“可不是,這斯威酒店看著氣派,其實內部管理真是一爛到底。”
紀封冷笑一聲,低頭在平板電腦上往剛剛沒顧得上種的虛擬地塊裡撒種子。
“讓家族派係做企業領導者就是這樣,早晚會讓企業淪為被親戚蛀蟲蛀空的危樓。”
薛睿順著這話感歎:“現在看老板您一直堅持住在這裡真是明智,因為在這裡待得越久,發現的問題越多。”
紀封皺眉交代薛睿:“等下去跟魏思源說,如果再出現讓女服務員陪酒這種爛事,收購事項就此終止。”
薛睿連忙說聲“好的”。
“還有,客房部經理這種人的名字都記下來,酒店裡哪些人是老板親戚也都記下來。這些人以後都要肅清!”紀封又交代。
“好的我記下了。”
薛睿一邊回應著,一邊給紀封張羅著要泡茶:“老板我給您泡點茶喝吧,彆讓這酒店的汙糟管理影響了心情,您看今天外麵天氣多好。”
紀封順著他的話看向窗外。天氣的確不錯,陽光明媚,清風暢意。
倏然之中,一個念頭閃在紀封腦子裡——這個景致,倒應該去二樓露台坐一坐看一看。
念頭閃過後,是他的身形閃過。他從沙發起身,外套也懶得拎就邁著步子走出去乘電梯。
薛睿一臉懵地撈起老板的西裝外套快步跟上。
直到紀封從二樓走下電梯、直騰騰走去露台上的小茶室,薛睿還有點沒進入狀況——他還不明白老板怎麼忽然就又下凡到了這裡來。
紀封在小茶室的室外卡座坐下,依然叫了壺不怎麼樣的碧螺春,依然一邊喝一邊嫌棄兮兮。
薛睿坐在他旁邊,還持續在有點懵的狀態裡。他不明白最近老板的情緒怎麼愈發難以捉摸起來,往往上一秒還在東,下一秒他就飄到了西。
“晚上應該是個晴天。”
薛睿忽然聽見紀封說了這麼句話。
他反應一下,沒有朝天看,卻按亮手機,飛快瞄了眼天氣,附和並順便拍馬屁:“還真是,今晚整晚都無雲。老板您現在比天氣預報都準!”
紀封扭頭瞥了眼薛睿,眼神裡有慣常的淡淡嘲諷:“你現在倒比和珅都會拍馬屁。”他又抬眼去看天。
不知道腦子裡哪根弦被風吹動了,他忽然就覺得昨晚綻在夜空上的煙火挺好看。還有煙火下那張笑顏。還有好歹他的人生第一次,不是落在一個很不堪的人那裡。
他馬上有了一個想法。儘管他自己也覺得這想法八成是見了鬼,但他還是對薛睿吩咐道:“去準備點煙火,把該走的手續流程趕緊走完,晚上就在這放。我要看。”
薛睿本來就有點懵的腦子,一下就像來往車輛死死堵在逼仄小胡同裡,堵得他半根腦弦都不會動。
紀封他要看煙火?
是什麼重要的、值得紀封高興的日子,他這個助理給膽大包天地忘記了嗎?
是紀封的生日嗎?不,不對,就算是他的生日他也不至於愉悅到想看煙火。
是他家裡的問題解決了嗎?更不對,前幾天他還因為家裡的事煩躁得到處找茬來著。
難道是,他玩那個見鬼的種地遊戲,滿十周年了??不,也不對,之前確認過,種地十周年大慶已經過完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紀封高興得想看煙火了?
薛睿小心翼翼地探問紀封:“老板,晚上這場煙火秀,是以什麼名目放啊?”
紀封抬眼瞥他一下,嘴角溢起三分輕嘲淡笑:“沒有名目,就是我想看。怎麼,我想看個煙花還要想名目選日子嗎?”
薛睿立刻噤聲。
是是是,誰讓你是大老板,活該你可以想看就看。
*
自從那頓凶險的酒局上,許蜜語靠意誌沒能讓好色的羅總得逞,她就被客房部經理馮凱鑫有名有姓地記恨上了。
通常來說馮凱鑫是記不住基層服務員究竟誰是誰的,可那一晚許蜜語實在讓他記憶猶新。
這女人看著不是最年輕的,偏偏有種執拗的嫵媚勁頭,在那裡源源不斷地釋放,無聲無息地吸引人。外界給她的打壓力越大,她越韌,越有味道。搞得那個羅總本來對其他人都是可有可無,不過就是喝喝酒說說話解解悶就可以了,可偏偏被那個許蜜語的韌勁狠狠勾起了興致,搞到最後反而欲罷不能,非要把她得到了不可。
可偏偏那個女人瞧著柔弱,一副彆人用點力就能折斷她的樣子,最終卻倔得什麼似的,無論如何都不肯醉倒,最後到底是她先把羅總給熬趴下了。
羅總第二天早上一醒就直接去醫院掛了水,還憤憤不平地打電話告訴他:馮總,你瞧瞧你找的都是什麼人?到底是來陪我們的還是來耍我們的?把我們一個個喝得沒一個站得直的不說,喝成這樣我特麼連個小手都沒有拉到!行了,咱倆要談的合作,我看就到此為止吧,我還是去找其他酒店的好。
牢騷發完電話就掛斷了。等馮凱鑫再打過去,已經是被對方拉進黑名單的短促嘟嘟聲。
馮凱鑫惱怒得恨不能剮了那個壞自己好事的女人。他好不容易找來的肥羊,差一點就能繞過營銷部狠狠賺上一筆外快了。
眼看到手的錢就這麼飛了,馮凱鑫對許蜜語簡直恨之入骨。
他隨便找了個茬,打算儘快開掉許蜜語。
可是不知道這女人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非要在這個時候做了一回拯救酒店名聲的大功臣。
一時間,他居然還動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