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封說了聲:“這男的說的這些話沒有錯。”人靠衣裝,貴氣的衣服能把人也武裝得貴氣起來,這樣就讓來談生意或者談合作的人從第一印象開始,就不敢對自己小覷。
薛睿在一旁:“……”
那年輕女孩聽了男人的話卻怒了,她很生氣地反問男人:“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嫌我穿我自己的便宜裙子就是給你丟臉?隻有你買給我的貴裙子,我穿上了才配得上你?”
紀封皺眉:“上綱上線,矯情。”
薛睿在一旁:“……”
年輕男人也很生氣,回懟女孩:“我是為你好,你這麼上綱上線地,是不是太矯情了?”
紀封發出嗬地一聲冷笑:“你看,他跟我同感。”
薛睿:“……”
但紀封剛冷笑完,就不由想到了自己曾經也給許蜜語買了很貴的裙子鞋子,而她也對自己說過,那些不是她想要的。
她還說它們好像在時刻提醒她,憑她自己根本買不起它們,她配不上這樣昂貴的衣服鞋子。
回憶到這紀封把酒杯放下。他忽然就想把隔壁男女的吵架認認真真地聽下去了。
年輕女孩在對年輕男人大聲控訴:“明明是你潛意識裡在覺得我配不上你,不然為什麼要強調你的朋友有頭有臉,為什麼非要我穿你買的裙子才不丟臉,你還說是我矯情?”
年輕男人也大聲喊回去:“讓你穿好點就是覺得你配不上我?到底是你自己自卑還是我瞧不起你?穿好點難道不是禮儀問題嗎,你去個五星的高檔酒店人家也要求你穿戴整齊才能進吧!”
女孩叫起來:“你根本不為我考慮,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年輕男人叫得更大聲:“那怎樣叫為你考慮?”
女孩:“為我考慮你就不該擴大我和你朋友之間的差距,你這樣就是在強調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們!”
男人被說得一時噎住,女孩趁機推了他一把,告訴他:“你去找穿著自己裙子也配得上和你有頭有臉的朋友們聊天的女人吧,我不配行了吧!”然後氣憤又委屈地跑掉了。
年輕男人站在原地氣得要摔杯子,服務生不知道從哪裡一下閃現出來,及時守護住自家酒吧的財產。
年輕男人氣得直跺腳地衝服務生說:“你都看到了吧?明明是她不可理喻,我給她買好衣服她還不樂意,這不是有病嗎?”
紀封在一旁思索著說:“我覺得他說的話都沒什麼錯。”他剛剛完全共情了那個年輕男人。
薛睿:“……”
搖搖頭後,薛睿終於發出了自己的點評:“這男的,不是腦回溝太淺,就是情商掉坑裡了。”
紀封扭頭冷眼瞪著薛睿。
薛睿“哦”一聲說:“我忘了你跟他意見一致來著,但老板,我確實沒有衝你指桑罵槐的意思。”我就是明明白白在諷刺你啊紀姓直男。
紀封冷冷瞥著薛睿,瞥到薛睿以為紀封看出自己在心裡說他壞話了,差點心虛交代。
“難道真是我想錯了嗎?”紀封忽然問。
薛睿暗中鬆口氣。
“嗯,當然,老板你在男女事情的處理上就沒想對過。”薛睿直接打擊紀封,打擊完之後怕丟掉工作,又趕緊往回找補一句,“不過情有可原,畢竟你從來沒談過戀愛。”
紀封這回倒沒不樂意,還難得地有了向人請教的耐心。
“那你說說,我怎麼想錯了。”這麼問完他覺得有點不甘心。這豈不是在助理麵前直接承認自己確實有錯?他改口,“是剛才那個男的,他到底怎麼不對。”
薛睿沒戳破紀封的強行挽尊,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剛才那個男的錯就錯在吧,本來他和那個女孩之間就有差距,女孩心裡就因此會有不安全感,所以那個男人這時候應該做的事是給女孩安全感,而不是增加他們之間的差距感。”
紀封聽得若有所思。
“其實那個男人就應該這麼跟女孩說:我想給你買這些衣服,不是因為它貴,而是因為它隻有穿在你身上,才貴得其所。你原來的那些T恤也很好看,但是朋友聚會還是要穿得正式一點,著裝禮儀也是一種對彆人的尊重。今天我給你買衣服了,回頭你也記得給我買一件你常喜歡穿的T恤,這樣我不就多了一件和你的日常情侶裝麼。”
紀封目不轉睛地瞪著薛睿。他有一種被這個講起男女相處技巧講得頭頭是道的小子給震住的感覺。
“老板你看,其實處理起來真的很簡單。”薛睿最後總結說道,“你就記著,彆跟女人無意間強調差距感,提什麼等下見到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自己買的衣服不行;而是要給女人安全感,告訴她著裝正式些也是為了尊重對方,平時你也願意和她一起穿地攤情侶裝。這樣女人就不會去想——我是不是跟我男朋友和男朋友身邊的圈子差距太大了?我男朋友身邊的人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他?——這一類的問題了。”
紀封聽著想著,覺得自己有一點開竅的感覺了。
半晌後他對薛睿說:“但我其實從來沒想過她和我之間有差距。”
薛睿說道:“光你自己這樣想不行啊,關鍵是你得把你怎麼想的,直接對蜜語姐說出口,不能企圖靠她自己去體會到,你其實沒有覺得你們之間有差距。相信我老板,男女思維是不一樣的,你以為女人自己能想明白的事,你隻要不說,她們就想不明白甚至會直接想偏。我們男人靠做,但她們女人隻想聽你親口說。”
紀封聽完這番話,端起酒和薛睿碰了一杯。
把杯裡酒一飲而儘後,薛睿放下酒杯感歎道:“其實蜜語姐是個很省心的女人了,真的。她可比李翹琪那個妖姬好搞定多了,她不過是希望你能多主動一點,不要總是有點高高在上地端在那裡,讓她得不到安全感……”
紀封打斷他:“我高高在上?端著?”
薛睿點頭:“可不。”
“我什麼時候這樣了?”紀封不服。
“……”薛睿歎氣道,“你一直都是這樣啊,比如你們冷戰,你要高冷地端在那裡等蜜語姐主動來找你;比如你們分手,你也要端在那等著蜜語姐來跟你說後悔;又比如你總毫不掩飾地嫌棄人家蜜語姐租的公寓又破又小……嗨,太多了。”
紀封皺眉沉思,陷入對自己的自我審視裡。
原來他這些做法和態度,是高高在上的、是打擊彆人安全感的?
他仰頭喝杯酒。
放下酒杯後,他告訴薛睿:“我知道了。你繼續說。”
薛睿於是接著前麵沒說完的話,繼續道:“還有蜜語姐啊,她不過是想聽你親口對她說一句,你喜歡她,從不嫌棄她,也沒計較過她有過一次婚史。這些話你但凡隻要親口說了,她準保就不會胡思亂想、不會沒有安全感。”
說到這薛睿頓了頓,直接向紀封提問:“老板,這些話,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親口對蜜語姐說過?你是不是覺得這些話說出來太肉麻,還覺得就算你不說蜜語姐她心裡也肯定都是知道的?”
紀封看著薛睿,點點頭。
薛睿一拍大腿:“我的老板啊,你錯就錯在這裡了!”
紀封握著酒杯,把光滑的玻璃杯壁都捏出了難聽的摩擦聲音。
他為自己辯駁:“可她如果想聽我說這些話,直接告訴我不行嗎?”他現在想,隻要她告訴他,就算他覺得肉麻也會說給她聽。
“她不講清楚,我又怎麼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然後她就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直接跟他冷戰、分手。
薛睿弱弱反駁他:“其實蜜語姐也未必什麼都沒說過……她之前不就問過你,你以後會喜歡上彆的女人這種問題嗎,是你自己覺得人家問的是偽科學不肯正麵好好回答啊……”
紀封一下被噎在那裡。
這件事薛睿之前也給他講過道理,他當時不肯服軟,不肯承認自己的處理方式太叫真。可現在,在被分手後勁一天天淩遲後,他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
看樣子,的確是他做得不好。他在感情裡講科學的確隻會加劇她的不安。
可惜他現在才肯服軟,認清這個事實。
在心裡重重歎息一聲後,他轉頭看向吧台前那道纖秀背影。他眼神裡流動著不自知的深情溫柔和細密迷戀。
他仰頭把杯裡的酒一飲而儘。
酒液下肚後,他忽然把頭轉回來,狠狠地瞪住薛睿:“今晚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點說?我和她走到今天這地步,都是你說晚了的錯!”
“………………”
薛睿想直接把玻璃酒杯吞掉自儘算了。
他怎麼會有這麼愛遷怒的幼稚老板啊?
*
許蜜語和團隊一起為大企業策劃舉辦的全球新品發布會活動,最終取得了非常圓滿的成功。因為活動的效果很好,活動影響力遠遠地超過了預期。
大企業的老板呂乾坤對許蜜語和她帶領的團隊所做的一切感到非常滿意,在活動圓滿結束後,他立刻就提出了未來三年會把企業相關的所有大型活動都交給許蜜語和她的團隊來做。
企劃部的田經理被這塊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得高興到發暈,直接上書老板紀封為許蜜語請功,並為她向老板提交了升職申請——田經理要把許蜜語提拔成自己的助手兼策劃主管。
紀封看著田經理提交上來的請功申請和升職申請,不由哧的一笑。
薛睿問他笑什麼。
紀封把手指敲在那兩份申請上說:“瞧瞧這個女人,多有本事,這才到新部門多久,就又把這個部門攻略成功了。”
薛睿跟著點頭:“可不是,蜜語姐這個女人,是有點本事和人格魅力在身上的。”
紀封一邊在批準的位置上簽下名字,一邊沒好氣道:“所以她到底有什麼好自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