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簡子陌醒來還有點恍惚,看著天花板，差點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身旁邊輕微的呼吸聲，肩膀處有點重,還有點癢癢的。緩緩低下頭，看到的就是埋在自己頸間的人黑乎乎的頭頂。
腰間一條手臂橫過,冰冰涼涼的。
簡子陌額頭跳了跳，這家夥的手臂都伸他腰裡去了。
簡子陌深呼一口氣,小心翼翼按住靠在他肩頭的人,慢慢推開。輕手輕腳坐起來,頭頂掉下一條王蛇。
簡子陌：“……”
王蛇為什麼在他腦袋頂睡？
簡子陌許久沒見王蛇,還挺想它的,把落在床上都沒醒的王蛇捧起來,摸兩下,把它放到左丘晏旁邊，手還沒收回，被蛇尾勾住了。
再看看王蛇的眼睛，是閉著的。
簡子陌心底閃過一個猜測，試著把手往後退了退，王蛇的小尾巴也跟著伸長勾過來,這動作明明就是醒了，就是不睜眼,裝睡。
他想到之前看過的資料,量子獸代表的不但是主人的力量,還有情感與情緒,很多時候量子獸的表現，幾乎等同於主人。
所以說，晏晏現在是醒著的,還在裝睡？
不對，晏晏睡眠一向不好，因為腦子經常處於疼痛的狀態，所以很多時候，說他在睡覺，不如說是在假寐。
簡子陌握起左丘晏的手腕，細細給他把脈。
脈弦微浮，滑為不實，脈沉緩，然有急弦之勢。
這是太陽經脈特有的脈像。太陽經絡乃人體臟腑之清氣彙合地，它頭部為絡卻，是神經重要組成部分，患上狂躁症的人，很大機率這裡出現了問題。
這還是簡子陌第一次這麼清晰抓到他脈搏的律動，以前的脈象皆是亂而躁動，快速跳動的頻率非常高。這是戰士狂躁症患者脈象的通病，這也導致很難摸到他真正的脈衝。
簡子陌這一次把出潛伏在亂而躁動下的脈象卻並不高興，胸口像是一塊大石壓下來，讓他有點喘不過氣。要知道太陽經的脈氣一旦到達太陰寸口，病人就會身亡。
簡子陌的手有點發抖，放開左丘晏的手腕，死死抓著被褥，片刻，再次按上寸口。心底默默念著：剛才是錯的，剛才是錯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禱有了效果，左丘晏的脈象再次恢複為以往的樣子，又是亂而有力，很容易讓人知道，他的身體隨時處在一個即將要爆發的狀態。
然而——
簡子陌強忍著淚意，吸吸鼻子，把左丘晏的手放到床上，小心下床。
腳步聲離開後，躺在床上的人睜開眼，垂下眼眸看著的自己的手腕，出了神。
陌陌剛才，哭了？
簡子陌洗漱完後，眼還有點紅，換回自己衣服，出門看到陳老他們已經來了，左丘爝和左丘絳都不在，他們都是有軍職的人，工作肯定是忙的。
“早，幾位。”簡子陌走過去跟大家打招呼。
“早，簡先生請坐，方便談一下嗎？”歐陽女士昨晚都沒怎麼睡，一直記掛著簡子陌量子獸這件事。
蓋爾博士也很感興趣，說道：“簡先生，我能知道你的精神力是多高嗎？”
簡子陌搖搖頭，回道：“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我沒有精神力，而且脈象與有精神力的戰士或者治愈師都不是同的。”
“不可能，”陳老很詫異，昨天那麼強大的量子獸出現，怎麼可能沒有精神力：“方便給你把一下脈嗎？”
簡子陌點點頭，坐到陳老旁邊伸出手。
陳老作為帝國中醫院創始人的子孫，對把脈還是懂一些的，手按上簡子陌寸口，沒一會兒，臉色湧上不可置信，真的沒有精神力。
其他兩人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裡有儀器，方便照一下腦部嗎？”蓋爾博士與陳老合作這麼多年，與歐陽三人一起被稱為鐵三角，對於他的醫術，他是有認可的。現在陳老竟然看不出來，非常意外。
“可以。”簡子陌也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左丘晏昨天住進扶瑤殿，昨晚這裡連夜就收拾一間醫療室出來，所有器材也運了進來。
簡子陌跟著他們走進房間後，躺上那張掃描床，心裡微微動容。
晏晏每個月的身體檢查，都是這個儀器嗎？
三人站在全息屏幕前，看著簡子陌顯示的腦結構，麵麵相覷，真的沒辦法捕抓到精神體的存在。那裡可以說是精神力者儲存精神力的地方，量子獸也存在於那裡，同時也是鏈接五維空間的地方。
這台儀器是特殊的，從人類誕生精神力開始它就被研發出來，一步步改進，直至今日，它不可能出錯的。
那到底是什麼情況？
簡子陌也有點失落，為什麼呢？
難道放出量子獸的人不是他？可是那隻老鼠確實是他叫一聲才出來的。
“我還想著，你或者能治愈三殿下。”歐陽女士輕歎一聲，有時，真的不能不相信命運嗎？
可那道藍光，明明就是從簡子陌身上發出來的，到底哪裡出問題了？
“我會治好他的，哪怕我沒有精神力，”簡子陌從床上下來，他看出歐陽女士那轉輕歎背後的意思，堅定看著她：“我一定能治好他。”
堅毅的目光，鏗鏘有力的話言，讓人不由想去相信他。
簡子陌的事暫時沒有頭緒，四人開始說起左丘晏的病情，與簡子陌今天把脈的情況相吻和，非常不樂觀。
“我們說這麼多，簡先生是不是還沒吃早餐？”蓋爾博士突然說道。
其他兩人這才想起，簡子陌出房門就被他們攔住了，連忙讓他先吃飯，這都九點了。
“沒事。”簡子陌站起來，不過看時間晏晏應該快起來，他也得去廚房給他煎藥和做早餐了。
聽到煎藥，陳老有興趣了，問能不能跟著去，之前皇太子給了他兩個小瓶子，裡麵裝著的藥汁經過檢測，發現對狂躁症治療非常有益。可惜，科技再發達也沒辦法完全分辨出十幾味藥煮成的藥汁裡都有哪些藥材。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想跟著去看看，最好拿到藥方，方便後續研究。
簡子陌無所謂。
“簡先生。”歐陽女士突然開聲，叫住他。
簡子陌回頭。
“你是，三殿下的男朋友嗎？”歐陽女士鄭重問道。
“我，不，不是啊！”簡子陌沒由來的有點慌，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問。而且哪裡看是他跟晏晏是男男關係？
“是嗎？”歐陽女士低吟一聲，似乎不太信，那目光看得簡子陌臉都紅了，仿佛他倆真有事，卻不肯承認。接著聽她說：“身患狂躁症的人欲/望會被無儘放大，這一次三殿下失控得這麼嚴重，根據二殿下的說法，很可能是看到你與其他人接觸而導致的，他非常依賴你，三殿對你必定情深，所以……”
所以怎麼樣呢？
讓簡子陌彆再與彆人親近，還是讓他回應三殿下的感情？
無論如何，這話似乎都不應該由她這個外人來講，可她實在太心疼三殿下，當年說三殿下能覺醒3S精神力是他們作出的判斷，卻沒想到會引來滅頂之災。
這些年她總想著怎麼補償，卻找不到能補償的地方。
“很抱歉，是我唐突了。”歐陽女士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插手這事，非常誠懇道歉。
簡子陌這時卻完全沒辦法聽進她道歉，腦子裡都是“情深，情深”這兩字。他二十歲了，哪怕沒談過戀愛，也不至於遲鈍到連這兩個字都沒不明白，隻是——
腦海裡再次閃現今天早上晏晏窩在自己頸間的樣子，心跳瞬間加快。
恍恍惚惚出了治療室，一路飄到廚房，機械般把藥熬上，開始做早餐，其間陳老在旁邊嘰嘰呱呱的，他都沒聽清說什麼，隻是時不時回答兩句，直到他早餐做好了陳老才離開。
簡子陌端著早餐回到餐廳，就看到左丘晏起來了。手上拿著一根簪子，走到簡子陌麵前，理所當然伸出來。
簡子陌怔忡住，腦袋還塞著歐陽女士的話呢，突然見到正主有點不自在。不過在左丘晏眉頭蹙起時，連忙接過來，讓他坐下來，走到他身後幫他挽發。
如墨般的發絲垂至後膝處，柔軟，滑手，摸著非常舒服。
“晏晏。”
“嗯？”
“就想叫一聲。”
左丘晏：“……”
簡子陌站在他身邊，總算把情緒緩過來。等腦子平靜下來，人有點緊張又有點心亂，還帶著點質疑，覺得是不是歐陽女士看錯了。
早餐做的是百合大棗粥，配薄荷肉包子，都有安神、補腦的效果，對失眠也好。
兩人各坐一邊，簡子陌問起他回帝星後的事，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殿內，殿內。
“沒出去過嗎？”簡子陌放下筷子，問道。
“沒有，如果狂躁症爆發，會害人。”左丘晏不在意說道。
簡子陌卻是心一痛，啞聲問道：“這十三年，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出門的？”
左丘晏抬頭看眼簡子陌，垂下眼眸，輕輕“嗯”一聲。
簡子陌看他落寞的樣子，握住他另一隻手，安慰道：“沒事，以後病好了，我帶你去外麵玩。原始星球去看恐龍，還有長年冰凍的星球，聽說那裡有雪人。”
“真的？”
“真的。”
“說好了，拉勾。”
瑩潤如玉的手指如絕美的藝術品般，漂亮得讓人驚歎。輕觸碰上，能感覺到泛著涼意，讓人忍不住想放入懷中，把它捂熱。
簡子陌為自己的想法弄得有點臉紅，尾指鉤住他的手，扣。
“拉鉤，上吊，一千年不許變。”
悅耳的聲音帶著鄭重，讓簡子陌有種在做著一生承諾的感覺，不過看到左丘晏臉上湧上的笑意倒也覺得開心。
“你哪學的？”
“網上。”
左丘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個動作特彆幼稚，一本正經道。
簡子陌笑了笑，說道：“我們的懸浮飛車還沒起名字，你覺得叫什麼？”
叫懸浮飛車太過普遍了，得起個名字才行。
“小，灰？”左丘晏微側過頭，吐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