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的監軍之所以大多是壞人,是因為他們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
在主帥的眼裡,戰爭就是戰爭,戰爭隻需要打贏,不需要思考戰爭以外的因素。
可是在監軍的眼裡,戰爭的勝負反而是其次的,他們隻會站在政治的角度,一旦站在政治的角度看待戰爭,那麼立場便不一樣了。
朝堂上錯綜詭譎的關係,天子複雜難明的心理,軍隊內部勾心鬥角的爭鬥,這些都比戰爭的勝負重要,為了政治的需要,主動輸掉一場戰爭也在所不惜。
所以此刻邊令誠對吐蕃入寇並不怎麼關心,他關心的是顧青為何不奪高仙芝的兵權,陛下的意思不是讓他來安西牽製高仙芝嗎?如此絕佳的機會他卻什麼都不乾,主動將兵權讓給高仙芝……
邊令誠暗暗在心裡的小黑本本上記了一筆,決定回頭便向長安上疏。
顧青渾然不知有生以來即將第一次被人背地裡告黑狀,他的注意力放在堂前的眾將身上。
聽著眾將領唱名而入,顧青仔細聆聽,可惜的是,除了馬璘以外,再無任何耳熟的名字。
顧青默默統計了一下安西都護府的名將,隻有高仙芝,封常清,馬璘三人,其他的名將大多在彆的都護府,比如哥舒翰,就是“哥舒夜帶刀”的那位,或是在長安,比如郭子儀和李光弼。
眾將到齊,高仙芝環視四周,緩緩道:“十日前,吐蕃賊發兵三萬入寇於闐,於闐守軍不敵,已然敗退,我大唐王師身負皇恩,有守土抗敵之責,戰事已啟,自本帥以下,人人當須奮勇,以軀報國,勿負天子與子民。”
一陣甲葉撞擊聲,眾將一齊抱拳行禮,轟然道:“是!”
高仙芝點頭,道:“今日始,安西四鎮兵馬集結於龜茲,龜茲鎮駐軍馬上派出斥候,打探吐蕃賊軍動向,並沿玉河方向尋找於闐敗退守軍,與其聯絡,收攏敗軍,三軍整備糧草軍械,征調民夫,安西都護府各城池關閉,城中宵禁,快馬向北庭,河西,隴右都護府通報軍情,各將點齊兵馬,做好戰備,準備出征迎戰吐蕃賊軍。”
“是!”
高仙芝扭頭看著顧青,道:“副帥可有話交代?”
顧青微笑道:“末將無話,麾下一萬兵馬,一萬五千匹戰馬,糧草與兵器若乾,任由高節帥調遣。”
邊令誠聞言眼中瞳孔猛地一縮。
高仙芝卻滿意地笑了笑,顧青在眾將麵前態度擺得如此謙遜,顯然是給足了他麵子,高仙芝心中暗暗領情。
當然,給麵子歸給麵子,高仙芝很清楚,如果他真要繞過顧青調動他麾下的一萬兵馬,顧青一定會當場掀桌子翻臉,什麼是真話,什麼是走過場,大家心裡都明白。
沉吟片刻,高仙芝道:“臨陣不可換將,此為兵家大忌,副帥的一萬兵馬仍由你節製,待斥候打探出敵蹤動向後,再與副帥商議兵馬行止。”
顧青給足了高仙芝麵子,高仙芝也投桃報李,在眾將麵前給足了顧青的麵子,顧青麾下的一萬兵馬他動都不動,情勢不算太危急,高仙芝沒忘記天子給顧青的聖旨,聖旨上寫明了左衛一萬兵馬由顧青節製,不到萬不得已,高仙芝絕不會動顧青的兵馬。
聚將過後,高仙芝下令眾將各司其職,然後命眾人散去。
顧青也向高仙芝告辭,打算回營整頓兵馬糧草,剛離開節度使府,忽聽背後有人喚他,邊令誠屁顛顛兒地追了上來。
“邊監軍有事交代?”顧青好奇道。
邊令誠環顧左右,將顧青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跺腳怒其不爭地道:“顧侯爺,為何安西兵權仍在高仙芝手中,咱們不是說好了一同牽製高仙芝嗎?”
顧青茫然道:“咱們何時說好了?邊監軍莫非宿醉未醒?”
邊令誠勃然變色:“上次在侯爺的帥帳中,咱們難……道……沒,沒……”
邊令誠越說越慢,神情漸漸尷尬。
呃,上次好像真沒說過,隻是顧青有天子的聖旨,牽製高仙芝的意思很明顯,邊令誠主觀認定了顧青必然會與高仙芝奪權,才產生了彼此是同盟的錯覺。
顧青同情地看著他,誠懇地道:“邊監軍可能最近太勞累了,要不要回長安休養一段時日?我向陛下請旨,就說邊監軍積勞成疾,都吐血十斤了,請求陛下允你回長安,說不定陛下答允後還會給你升官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