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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周南來到安西後,心情最惶然的人不是顧青,而是邊令誠。
裴周南的到來,讓邊令誠更清晰地察覺到自己已經成了一顆棄子。他知道裴周南是取代自己的人。
惶恐,憤怒,不甘,關上房門砸了無數擺設後,獨自蹲在牆角嚶嚶哭泣。
哭了很久後,擦乾眼淚收拾了書桌,開始奮筆疾書奏疏,向天子自我檢討,自我批評,然後用大量華麗的辭藻表忠心,惶惶哀告,戚戚求懇,唯求天子重新信任自己。
快寫完時,邊令誠又覺得無比絕望,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奏疏就算遞上天子的案頭,也不會有任何效果,若天子那麼容易被臣子的一份奏疏而改變主意,天子也就不配叫天子了。
喜怒無常,天威難測,才是真正的天子。
於是邊令誠忽然發了瘋似的,將自己快寫完的奏疏奮力撕掉,又蹲回牆角嚶嚶哭泣。
一個被天子視作棄子的宦官,將會是怎樣的下場,邊令誠很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隨從輕輕敲門,低聲稟報,監察禦史裴周南來訪。
邊令誠一驚,急忙擦乾了眼淚,抬袖使勁抹了把臉,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親自迎出門去。
裴周南站在門外,含笑與邊令誠見禮,邊令誠剛準備請裴周南至前堂閒敘,裴周南卻不由分說抬步跨進了他的書房,態度頗為強勢。
進門後裴周南發現滿屋狼藉,剛才邊令誠在屋裡打砸泄憤還來不及收拾。
見裴周南露出訝異之色,邊令誠尷尬地陪笑:“讓裴禦史見笑了,奴婢向來喜歡淩亂,不善收拾,不如請裴禦史移駕前堂……”
裴周南笑道:“不必,此處頗佳,有名士之風,甚合我意。”
說完裴周南徑自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身處一堆雜亂垃圾之中,卻甘之若飴,神情坦然。
邊令誠隻好陪坐一旁,臉上的笑容愈發尷尬。
裴周南緩緩道:“邊監軍,你我皆是天子之臣,本官來安西是奉天子旨意,但並無將你取而代之的意思,邊監軍萬莫誤會。”
邊令誠陪笑道:“是是,奴婢不敢誤會裴禦史。”
“邊監軍這些年監軍安西勞苦功高,對邊監軍的功勞,天子其實一直記得的,陛下從未忘記你在安西做的一切,本官臨行前,天子曾召見我,說起邊監軍,陛下尤讚監軍之功,說你奉旨戍邊多年未回長安,大唐治理安西能有今日之局麵,邊監軍功莫大焉。”
邊令誠眼眶頓時一紅,麵朝長安方向拱手哽咽道:“陛下沒忘了奴婢,奴婢百死難報陛下皇恩。”
看著邊令誠跪拜長安,裴周南捋須微笑,臉上有笑,但眼中卻一片冰冷。
等到邊令誠跪拜過後,裴周南又歎道:“可是邊監軍,你雖對社稷有功,同時也有過,否則你以為陛下為何將本官調來安西?”
一句話直刺邊令誠的內心深處,邊令誠哽咽道:“是,是奴婢錯了,奴婢做得不夠好,辜負了陛下的聖恩……”
裴周南搖頭道:“邊監軍,你太疏忽了,高仙芝執掌安西之時,你每有奏報皆直指安西軍之內弊,讓遠在千裡之外的陛下對安西軍了如指掌,可是顧青上任之後,你做了什麼?”
麵容漸冷,裴周南眼中露出淩厲之色:“你什麼都沒做!本官不知你是否收受了顧青給的好處,但你應是知輕重之人,錢財麵前若忘了陛下的托付,忘了天子聖恩,就莫怪天子對你不信任,將你取而代之!你捧的飯碗是天子給的,不是顧青給的,明白嗎?”
說到最後,裴周南已是疾言厲色,話鋒分外犀利了。
邊令誠冷汗潸潸,麵朝裴周南撲通跪下,顫聲道:“奴婢……奴婢不知,不,奴婢知罪,知罪!”
說完邊令誠精神崩潰,在裴周南麵前嚎啕大哭起來。
裴周南神情冷硬,任由邊令誠哭泣,許久之後,待邊令誠已漸漸停了哭聲,裴周南這才捋須緩緩道:“邊監軍,陛下這次遣本官來安西,對你卻未做任何懲處,你可知陛下之意?”
邊令誠身軀顫抖,垂頭道:“還請裴禦史指點賜教。”,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