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一直知道,裴周南從長安帶來的一千騎隊絕非運送銀兩那麼簡單。如果隻是運送銀兩,征調一千個民夫也能做同樣的事。
這一千騎隊其實就是裴周南帶來的執法隊,執安西軍的法,相當於軍隊的糾察,甚至比糾察更嚴厲。
理解裴周南的立場,但顧青絕不允許裴周南的做法。
聽到親衛稟報,顧青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還沒說話,帥帳內的李嗣業頓時炸了,兩眼怒睜嘶聲喝道:“裴周南敢動我陌刀營的人,找死!”
其餘的眾將也義憤填膺,沈田冷聲道:“侯爺,這姓裴的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安西軍將士何辜,為何無故對咱們將士動手?”
常忠陰沉著臉道:“侯爺,末將跟隨侯爺來到安西,當初也是戍衛皇宮的左衛將軍,可從未受過這等窩囊氣,區區一個禦史,他要翻天不成!”
都尉馬璘遲疑了一下,也道:“侯爺,當初邊令誠奉旨來安西監軍,與高節帥共事數年,雖說他與高節帥多有摩擦暗鬥,但邊令誠也不敢如此張狂敢直接闖入大營鎖拿將士,這個裴周南過分了。”
李嗣業見袍澤們皆忿忿不平,怒火不由更旺,大喝道:“我這就下令陌刀營進城,將裴周南那田舍奴斬為一堆碎肉,今日拚了人頭落地,也要為麾下兒郎尋個公道!”
說完李嗣業轉身就走,顧青立馬喝住他。
“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李嗣業身形頓止,轉身又急又氣道:“侯爺,人家已將刀架在咱們脖子上,咱們不可忍氣吞聲了!”
顧青冷冷道:“你們認識我這麼久,何時見過我忍氣吞聲?”
眾將聞言麵麵相覷,然後紛紛抱拳,異口同聲道:“請侯爺下令。”
顧青撇嘴:“下個屁的令。事情都沒查清楚,怎麼下令?就算要殺人,也要搞清楚殺誰,還有,眼前的第一要務是什麼?是救回被鎖拿的三名部將,先救袍澤再報仇,都是帶兵的將軍了,做事的主次都分不清了麼?”
揚聲令外麵報信的親衛進帳,顧青問道:“是裴周南下令拿的人,還是他下麵那個姓陳的校尉自作主張拿的人?”
親衛稟道:“那個姓陳的沒說是誰下的令,隻說營將妄議君上,謗君生謠,必須嚴懲,然後拿了人便走。”
“他們闖入大營時,為何沒人攔住?”
“姓陳的校尉手執長安金吾衛腰牌,說有敕令,有權入營,守門的將士不敢攔阻。”
顧青又望向李嗣業,道:“你的部將私下裡議論過什麼?你可知情?”
李嗣業猶豫了一下,道:“末將知情,無非是侯爺被嚴旨訓斥又被罷免少保和光祿大夫一事,下麵的部將有些不忿,私下裡發了幾句牢騷。”
顧青冷哼道:“禍從口出的道理你難道不懂?當初你在疏勒鎮被小人構陷,令你行事處處小心謹慎,為何田珍死後你卻如此大大咧咧不知深淺?”
李嗣業抱拳道:“侯爺被訓斥,末將心裡也窩了一團火,老實說,末將沒跟著將士們一起發牢騷已經夠忍耐了,下麵的將士私下議論幾句,末將隻能裝作沒聽見,是末將疏於管束。”
顧青指了指他,道:“我先記下你這次錯,回頭你拿戰功來抵。”
李嗣業卻笑了,抱拳道:“是,末將保管抵了錯之後還能再升一升。”
顧青環視眾將,沉聲道:“裴周南來安西做什麼,你們心裡都有數,人家的眼睛每時每刻都在盯著咱們,各位回去後召集部將,嚴厲告誡他們約束將士,誰再敢私下非議君上和朝堂,一律軍法處置,被自己人打殘了,總好過在裴周南手裡生不如死。”
眾將紛紛抱拳應是。
顧青又看向親衛道:“那姓陳的校尉拿了人後,出營往哪個方向去了?”
“他們拿人後並未回城,而是出營往北去了。”
顧青疑惑道:“往北?北邊有他們的營地嗎?”
沈田在旁道:“侯爺,裴周南帶來的騎隊駐紮在龜茲城外西麵二十裡處,北邊並無營地。”
顧青點點頭,道:“好,沈田,令你本部兵馬三千人出發,找到那個姓陳的,先把李嗣業的幾個部將救下來再說。”
猶豫了一下,顧青又道:“若與那姓陳的遭遇上,道理如果講不通那就動手,該殺的殺,莫留情麵。”
李嗣業大聲道:“侯爺,末將請戰!”
“你給我待在大營裡,哪兒都不準去,你若與他們遭遇了,事態更難收拾。”
眾將散後,顧青整了整衣冠,道:“韓介,叫上親衛,隨我入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