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外,驪山華清行宮,一騎快馬在官道上飛馳,策馬行至驪山腳下,騎士下馬,步行上山,腳步匆忙。
三個時辰後,李隆基在華清宮裡看到了兩份奏疏。
一份是安西都護府監察禦史裴周南的,另一份是安西節府監軍邊令誠的。
兩份奏疏都在稟奏同一件事,但說法和語氣卻截然不同。
李隆基看完奏疏後神色陰晴不定,然後終於狠狠一拍桌案,大怒起身。
“顧青,豎子爾敢殺我軍將,爾是何居心!”
侍立一旁的高力士見龍顏大怒,不由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李隆基氣得在大殿內來回踱步,口中喃喃道:“無法無天,無法無天!朕給你一鎮兵權,你便是這般報答朕的麼?裴周南和邊令誠此二人在做什麼?當誅!”
高力士見李隆基氣得渾身直顫,於是硬著頭皮勸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朕遲早會被這些悖臣逆臣氣死!”李隆基怒氣更大了。
來回踱了幾步,李隆基腳步一頓,猛地轉身盯著高力士,喘著粗氣道:“你可知顧青在安西做了什麼?”
“老奴不知。”
李隆基指著桌案上的奏疏,怒道:“他,他竟殺了朕派去安西的校尉,那個校尉聽說安西軍裡有人惡言謗君,於是鎖拿了幾個人訊問,顧青這豎子竟將校尉殺了!”
“哈!好大的膽子,如今的安西,莫非已是顧青的天下,而非朕的疆域了?他是安西的土皇帝麼?麾下將士惡言謗君,他不但不拿不問,反而殺校尉以平軍心,顧青,顧青!此子定是暗藏反心,朕豈能容他!”
高力士眼皮一跳,心情頓時緊張起來。
李隆基這番話有點重了,說顧青不識好歹不知輕重都好,但要說他“暗藏反心”,這個……未免過分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子,經營安西才兩年多,何德何能敢謀反?大唐如今最大的心腹之患安祿山,也是在三鎮經營了十來年方有如今的威脅。
“陛下息怒,顧青……確實太混賬了,當年在長安時便不停闖禍,沒想到去了安西依然不改其色,此子委實讓人頭疼,陛下知他品性,何必為這混賬小子生氣?”高力士溫言勸道。
這番勸慰的話說得很有技巧,首先站在李隆基的立場痛罵顧青,但是卻又不著痕跡地將顧青的性質降低成了“闖禍”。
“闖禍”與“謀反”可就完全兩個性質了,高力士一番話頓時如同一場甘霖,迅速將李隆基的怒火撲滅了。
暴怒的李隆基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懵懂地眨了眨眼。
“闖禍?”李隆基皺眉,喃喃自語。
高力士也露出不解的模樣:“難道不是闖禍?陛下應該知道此子的德行,當年在長安時可也沒讓陛下省心過,他連刺史都敢殺呢,在安西殺個校尉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吧?”
李隆基嗯了一聲,此時的他已冷靜了很多,轉身上前拿起裴周南和邊令誠的奏疏,在兩份奏疏之間來回看了幾遍,神情陷入了深思。
邊令誠的奏疏頗為激進,裡麵沒說顧青一句好話,顧青殺校尉的事情被他形容成了蓄謀已久,而裴周南的奏疏裡卻將前因後果說得很清楚,校尉陳樹豐闖營強行鎖拿安西軍將士,嚴刑之下害死了一名將領,另外兩名將領重傷。
安西軍聞訊後極為憤慨,大營上下異口同聲要求殺陳樹豐,差點造成嘩變,顧青為了安撫軍心,不使情勢變得更加惡化,遂順了全軍將士的意,當眾殺了陳樹豐以及幾個幫凶。
同一件事,兩個截然不同的說法,誰是真,誰是假?
李隆基思慮半晌,緩緩道:“嗯,闖禍……嗬,是闖禍麼?”
高力士躬身道:“老奴胡亂猜測,陛下恕罪。”
高力士也不算是幫顧青開脫,隻是這些年來宮廷和朝堂的局勢讓他不得不為顧青說話。
在後宮裡,高力士與楊貴妃的關係頗為投契,畢竟是李隆基唯一寵愛的女人,對高力士來說,楊貴妃就是當家的主母,而高力士是管家,管家對主母自然要多巴結一下的,更何況楊貴妃的兄長如今又是朝廷的右相,裡裡外外都是楊家人當家,高力士是個有眼力的伶俐角色,自然懂得如何站隊。
而楊貴妃向來將顧青當成親弟弟一般,所以在高力士的眼裡,顧青其實就是天子的小舅子,隻不過與楊貴妃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而已。
事情理順了,高力士幫顧青說話的動機自然便很充足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