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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之間的對峙氣氛很僵冷,動手也比較克製。
朔方軍是因為沒實力,而安西軍,則是不忍袍澤相殘,故而短兵相接之後馬上停手。
那座象征皇權的金水橋,朔方軍始終沒能跨出一步。
李嗣業說,朔方軍出不了宮門一步,朔方軍果然沒能走出宮門,以金水橋為界,跨過金水橋便意味著戰爭。
李豫不敢再下令推進了,在安西軍強大的實力麵前,他隻能選擇隱忍,否則三萬朔方軍今日將會葬命在太極宮前。
朔方軍已是李亨僅剩的底牌,失去了這張底牌,李亨和整個皇室真的隻能任人宰割了。
兩軍之間的石板地上,一堆堆碎肉夾雜著鮮血,濃濃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陌刀營僅僅一次動手便給了朔方軍狠狠的教訓,他們也親眼見識到名震天下的陌刀營是何等的可怕。
似乎被空氣中的肅殺之氣所感染,李豫胯下的戰馬不安的擺頭,馬蹄也煩躁地刨動起來,李豫拉緊了韁繩,勉強控製了戰馬,抬眼盯著前麵不遠處的劉宏伯。
“劉將軍,爾亦是食君俸祿之唐臣,便是如此待我大唐皇室的麼?”
劉宏伯麵無表情地道:“末將所食者,安西軍之俸祿。末將隻聽命於顧郡王,廣平王殿下,多說無益,不如退回宮中,你我相安無事,仍當作沒事發生,若執迷不悟,莫怪末將今日將朔方軍全殲,以後便由安西軍接管宮闈禁衛。”
李豫眼皮一跳,怒極卻不敢言。
他知道劉宏伯這句話不是威脅,或許顧青早已有了接管宮闈禁衛防務的念頭,差的隻是一個借口,今日若執意率軍出宮,恰好給了顧青一個完美的借口,朔方軍被殲之後,接管宮闈禁衛的除了安西軍還能有誰?
宮闈若被安西軍控製,大唐天子亦在安西軍的控製之中,天子可就真成傀儡了。
值得冒這個險嗎?
李豫猶豫地扭頭朝宮門望去,他在等李亨的聖旨。
不誇張的說,今日此時是李唐皇室生死存亡之時。李亨若不能隱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李豫想都不敢想。
李亨能忍嗎?
李亨當然能忍,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被李隆基懟得差點吊頸他還是忍下來了,今日這點憋屈算什麼?
很快,宦官魚朝恩從宮門裡走出來,匆匆來到李豫的馬前,尖聲道:“殿下,天子旨意,朔方軍馬上退回宮闈,今日之事皆是誤會,不可與安西軍再有衝突。”
李豫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心情很複雜,悲憤於皇權的凋落,又焦慮史思明所部的遭遇,眼睜睜看著史思明即將被安西軍圍剿全殲,而大唐天子想救都無法救,連宮門都出不了。
史思明麾下這支叛軍的下場已成定局了,那麼接下來唯一能指望的隻有大唐各地藩鎮的勤王兵馬。
李豫內心對此很悲觀。
藩鎮兵馬就算齊聚長安城下與安西軍對戰,他們會是安西軍的對手嗎?
李豫早就聽說了,收複長安後,顧青命劉宏伯收編關中子弟,擴充安西軍,並日夜操練新軍,安西軍的規模已經越來越大,總數約有十多萬了。
它已成了大唐最精銳,兵員人數最多的軍隊,更何況它還有名震天下的陌刀營和那支神秘的會噴火會用鐵彈兩百步之外要人命的奇怪軍隊。
戰勝這支軍隊太難了,難得隻剩下了絕望,麵對他們時提不起任何鬥誌,隻有等待被碾壓的心情。
抿了抿乾枯的嘴唇,李豫再次深深看了劉宏伯和他身後的陌刀營一眼,然後大喝道:“朔方軍,退!”
將士們如潮水般退去,幾個呼吸間,原本密密麻麻人頭攢動的宮門外已成了一片空蕩蕩,宛如一顆小石子仍進了湖麵,泛起幾圈漣漪後,湖麵恢複了鏡子般無波無瀾的平靜。
直到朔方軍全部退去,立於金水橋上的劉宏伯也輕輕呼出一口氣。
劉宏伯出身左衛,也曾是戍衛禁宮的一員武將,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向袍澤們舉起屠刀。
今日能有這樣的結果,很好。
李嗣業走上前,輕笑道:“到底還是技不如人,敢跟安西軍硬碰硬,嗬,給他十個膽子試試,老子殺他個血流成河。”
劉宏伯瞥了李嗣業一眼,沒說話。
李嗣業出身邊軍,在軍中最失意落魄時,是顧青親手提拔了他,對他委以重任,所以李嗣業對宮闈禁軍沒什麼感情,他隻忠於顧青,自然沒有劉宏伯此刻這般複雜的心情。
劉宏伯淡淡地道:“派快馬稟報王爺,將今日之事如實告之,請王爺儘快殲滅叛軍,回師長安。”
李嗣業點頭,轉身離開。
…………
深夜,黃河北岸。
兩個時辰趕路,安西軍分三麵向史思明所部緩緩逼近。
合圍之勢已成,史思明的叛軍已無路可逃。
叛軍在方圓二十裡附近皆布有斥候,聽到黑夜中隆隆的馬蹄聲,斥候心知不妙,急忙回身向大營奔去。
消息傳到大營帥帳時,史思明正摟著兩名妖豔的女子做著快樂的事情,他是個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的人,哪怕是行軍路上,史思明也非常注重生活質量,妖豔女子是行軍必備,而且大多是一次性消耗品。
聽到斥候稟報,史思明心中一沉,然後陷入了絕望。
錢財給了,朝野的輿論壓力那麼大,還有世家在民間造勢,指責顧青殺降,易地而處,若換了史思明是顧青的話,如此大的壓力下,他是絕對不敢動手的。
然而史思明畢竟不是顧青,他不懂顧青的想法。
沒想到顧青終究還是選擇了動手,並且迅速對他形成了三麵合圍之勢,東西北三麵皆有安西軍的兵馬,唯一的南麵是黃河,在兵書戰術上來說,這是無解的絕境,完全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顧青賊子,安敢欺我至斯!”史思明麵色蒼白,臉頰的肌肉不住地顫動。
原來安西軍擺出合圍的姿態不是裝模作樣,不是威脅恐嚇,不是為了敲詐錢財,他是真的想要全殲自己麾下的軍隊。
為了什麼?史思明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兩軍以前有過交戰,都是各為其主,而且每次都是安西軍大勝,按理說兩軍其實沒有不共戴天之仇,顧青要錢財,他也老老實實給了,淪為大唐天子製約安西軍的棋子,這件事完全可以與顧青私下裡溝通談判,根本沒到刀兵相見不死不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