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隊長。”夜星帶著那幾隻綰靈鳥跟著張瑞他們一起過來的時候,關離正帶著人要出去。
“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夜星的頭上跟肩上都各自蹲著一隻小鳥,手裡還捧著一隻。
護衛隊隊員們眼睛一亮。
關離看著這場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往上揚,而後道:“聽到人彙報,想去看看梅蜜他們的情況,你呢?你的身體沒事吧?”
夜星搖搖頭,然後把手裡捧著的小鳥遞給關離道:“之前韓將軍不是有提到過,在上戰場的時候,讓一個士兵帶著一隻綰靈鳥,在既可以保護它們的情況下,又能不被信號波侵蝕精神海這個可能嗎。”
眼前的青綠色的小身影朝著關離叫了兩聲,他的眼眸微微睜大,而後不自覺地伸手接過了它。
“嘰咕嘰咕。”綠色的小腦袋歪了歪,而後蹭了蹭關離的手指。
“我覺得,這個可能是可以做到的。”夜星道,而後她目光直視關離:“所以能帶我去戰區嗎?我想試試。”
身邊護衛隊的隊員們聞言都愣了愣,他們不自主地看向關離,然後便見後者點了點頭。
!!?
“隊長……”張瑞有些著急。
夜星奇怪地看向他,而後猶豫道:“怎麼了?是我不能過去嗎?”
“去倒是能去,但是……”見關離走了過來,張瑞閉上嘴。
“可以去,我們走吧。”關離道。
於是,繼韓桑回總部軍區調集軍隊後,關離帶著夜星前往第七戰區。
在去戰區的路上,往常話一直都不多的關離全程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挑起話頭。
而其中夜星聽到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等到了戰區的時候,她一定不要逞強。
夜星覺得奇怪,但知道關離是好心,所以她很懂事?的沒說什麼?,隻是一直附和的點頭。
直到軍艦到達戰區外圍,夜星跟在關離的身邊,一行人通過身份驗證後便穿過哨崗直接走入內部軍隊駐守區。
穿過人群,關離帶著夜星直接抵達戰區與駐守區的交彙地帶。
這裡,數不清的醫療機器人們緊急從戰場上用擔架抬回受傷的士兵們。穿著白色製服的醫生護士們不停在各個傷員間檢查醫治,夜星忍不住快步走到一個腹部已經完全被穿透,周遭醫生們無論怎麼做那血都止不住的士兵麵前。
她的手中彙出點點白光。
腹部傷口不斷往外湧的鮮血逐漸止住,夜星抬起頭,她看向四周。
後勤兵和機器人不斷輪換,從戰場上帶下來一個又一個傷員,本該空曠的場地上,幾乎沾滿了鮮血的簡易病床一張又一張搭在那裡。
地上全是傷勢各不相同的傷員們的血,其中間,醫生護士們踏著血挽救一個又一個傷員。
場麵看起來血腥混亂,可是過程卻又有條不紊。
夜星看著,耳邊全是大家來去匆匆的腳步聲,醫生手術刀刃的‘嚓嚓’聲,後勤兵們的呼喊聲……
她處於人群的中間,看著滿目的鮮血,看著所有人掙紮於那生與死的交界上。
這裡是駐紮區和交戰區的交彙線,也是無數士兵用生命所填出的安全線。
夜星的眼前突然變得模糊,她看向最?邊上,那全部擺起的一架架高級醫療艙裡,那裡麵躺著的士兵,胸口起伏接近於無,高級的醫療藥劑浸泡他們的全身。
所有人都在努力讓每一個已經被救回來的士兵可以重新再活下去,每一個人都在同死神做著鬥爭。
“愈療師大人……謝謝……”身前,被夜星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的士兵有些費力地睜開眼,他看著夜星,朝著她虛弱一笑。
“謝謝……”
夜星張了張嘴。
她想說,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
可是話到嘴邊,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任憑她怎麼掙紮,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她蹲下身,眼眶裡的水霧自己彙成淚珠順著臉頰滴下,夜星笑著搖了搖頭,無聲道:謝謝。
白色的光點自夜星身上向外延去,彙入每一個傷員身上。
如同久逢甘霖的旱土,無儘的痛苦與掙紮裡,一抹光亮驅散灼熱,帶著清爽和希望,澆築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關離按住她的肩,低聲道:“夠了。”
體內的異能一絲不剩,夜星的嘴唇帶著一抹蒼白,她喘了口氣,目光抬起看向天空。
那是不同於外界的天空,常年戰爭和蟲屍將?其汙染,湛藍被掩蓋,翻滾的烏雲一片陰沉,壓迫著所有人的心神。
“我們先離開這裡。”關離拉住夜星的手,帶著她走到交戰區最裡的高牆下。
這裡,隻要穿過這堵牆,便能看見真正的交戰區。
關離用手帕擦去夜星臉上的淚痕,語氣平緩,像是隻在敘述一個事實一般輕聲道:“救援醫療區多是如此,有愈療師大人的戰區,治愈術要用在戰場上,在每一波蟲獸進攻的趨勢中間,能被僥幸活著抬回治療區,他們其實已經很幸運了。”
夜星站在原地,前麵的高牆外,將?士們的嘶吼聲和蟲獸的咆哮聲穿過牆體不斷傳到她的耳邊。
“我可以留在戰區嗎?”
夜星閉了閉眼,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看向關離。
後者看著她,表情平靜,倒映著夜星倒影的幽深眸子一轉不轉。
良久。
“不可以。”他道。
“為什麼?。”
“因為,以你們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長時間待在戰區,隻會崩潰。”
天生強大的親和力感知注定會讓愈療師的共情能力遠超於常人,在沒有足夠的鋪墊之下,直接駐紮在戰區,隻會讓他們的心神全線崩盤。
這是往年戰區直接損失三名愈療師的血的教訓。
“但是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參加過很多場戰鬥,也見過很多的大場麵,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夜星正說著,關離打斷她。
“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和彆的愈療師不一樣?”他看著夜星,眸光深沉,宛如幽潭。
夜星望著他,表情倔強,“這些關隊長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關離突然笑了一聲,然後就見他直接抓住她的手,而後近乎於拽的方式將?人拉上旁邊的階梯,拉著她直接爬上了高牆頂處。
“隊長!”
張瑞他們幾個睜大了眼,然後快速跟上。
高牆上,前方,綿延百裡外的主戰區,一道宛若天雷劈開一般的粗長裂縫靜靜躺在那裡,裂縫之中,翻滾的濃密烏雲之下,純墨的黑色在不斷往外延伸。
夜星抬眼望去,定睛看了許久,才發現那根本就不是裂縫的顏色,而是,自淵底爬出來的無數的密密麻麻的蟲獸共同組成的顏色。
它們瘋狂著,無止境一般不斷向外湧出朝著駐紮區攻去,然後就被不斷衝上前的士兵攔住。
一片戰硝之下,無儘的炮轟聲、廝殺聲、軍機轟鳴聲不絕於耳。
夜星的頭被關離強行按著,眼前的光景倒映在她的眼眸中,戰場的最?前線,因為精神力耗儘而被迫彈出機甲的士兵們握著槍開始往後撤,子彈以最?精準的軌道打入蟲獸的體內的同時,後方的機甲單兵們快速向前補位。
巨大的蟲獸瘋狂咆哮著,然後便見,那衝在最前方,帶領著數不清的蟲獸尋找突破點的高級蟲獸身後突然長出翅翼,它瘋了一般衝向後撤的士兵,巨大的身軀幾乎要碾碎一切。
“嘭!”
離子炮不斷轟擊在那隻高級蟲獸的身上,強大的乾擾信號波下,成百上千的士兵不斷往前衝,他們分散了有效信號波的外散,用生命給身後的戰友製造機會。
蟲獸混雜在了一眾士兵中間,高空之上,架設的離子炮瞄準目標。
看著硬抗著信號波死拖著那隻高級蟲獸的士兵們,一聲猛烈的巨響,藍色的光炸開,巨大的蟲獸屍體和機甲殘骸一起掉落在地。
夜星的眼睛睜大。
然而,事?情到目前還遠沒有結束。
隻見,原本已經倒在地上的高級蟲獸身軀突然猛地炸裂,而後,無數的半人高的小蟲獸密密麻麻地從中湧出。
“是帶容蟲獸!所有機槍手!掩護人員後撤!”
半人高的小蟲獸躲過一個個機甲單兵們,即便群體被上空的軍機和機槍手掃除掉一片,但還是有數不清的成功存活下來的蟲獸爬到了正在後撤的士兵身邊而後撲了上去。
“哢嚓——”
夜星猛地閉上眼。
她捂著胸口,泛白的指節死死攥著衣衫,而後整個人脫力地跪在地上。
心臟的那塊地方抽痛著,仿若窒息一般,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可是卻仿若身處真空,整個人身上都泛起了疼痛。
她的臉色蒼白,手使勁地按著那裡,仿佛這樣,那股自心臟蔓延開的痛楚就會被抑製在那一處。
可是……
夜星的頭碰在了地上,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帶著靈魂深處的悲痛和顫栗。
“夜星!夜星!”
“愈療師大人!”
無數急迫的聲音在夜星的耳邊不斷響起,她的眼前炸開了一朵又一朵的金色光花,她死死捂著那塊幾近痛到極致的地方,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倒轉。
這一刻,專屬於治療係異能者的強大共情能力如不斷奔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將夜星覆沒。
關離將?夜星快速抱下高牆,她的雙眼無神地睜著。倒映在她的眼眸中,厚重的烏雲仿佛吞人入腹的魔鬼,用它翻滾的雲層昭示著死亡的無儘。
巨大的蟲身似乎碾儘了一切,尚小的幼蟲吞噬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