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結束之後,真正的主殿之內,誦經聲規律平穩,如海浪波紋湧動。
深山飛鳥巡空不止,風聲夾帶蟲鳴聲不停。
但凡是換個地方,此刻的平和便當真會讓人心下放鬆。可在隱山寺內,便如同鮮花簇錦中的喪鐘。
這般“嘈雜”之中,這陌生的玩家說話絲毫沒有避諱,聲音都沒有壓低,這句話一字不漏地落入燕星辰三人的耳中。
但他這話,哪怕是直播間的一些觀眾玩家,都聽得出來,其實是十分狂妄的。
燕星辰他們難道真的沒用?
這怎麼可能。
地煞本就各不相同,就算他們是在同一個地點幾乎同一個時間觸發地煞的,說不定喻行川觸發的也是一個魅鬼散去之後化作的地煞,但這也並不代表他們進入的地煞難度一樣。
燕星辰他們三個人,進入的地煞會更難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而且燕星辰他們花了不少時間在暗示許千舟拿到最大頭的破除地煞帶來的劇情點上,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恐怕他們出來的時候,眼前這個形單影隻的玩家說不定都還隻是呆滯地站在那裡沒有從地煞裡出來。
這其中能理論的有很多,許千舟張嘴就要反駁那句“沒用”的話,燕星辰卻隻是擺了擺手,攔住了許千舟。
燕星辰自有打算。
他在出來的一瞬間,看到這個人的存在,還在防備這個和他們進度一致的玩家。
如今聽到對方不屑的話語,他反倒放心了。
他不怕難纏的對手,卻討厭心機深沉甚至是惡毒的敵人。
這人和他們第一次照麵,就這樣明著來,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互相算計互相爭搶的樊籠裡,已經能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了。
對方既然直接當著他們的麵開口,他也不拐彎抹角,也當著對方的麵說:“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確實自信自大自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
“你,包括我們,都很清楚,我們應該算在最早來到主殿的一批玩家裡麵,但是現在,隻有我們四個活生生站在這裡,在我們之前進入地煞的人都死了。”
“所以你很清楚,我們也許是你進入主殿之後獲得信息點的主要競爭對手。你故意說了這個話,想看看我們是什麼反應,以此來判斷需不需要把精力放在和我們爭搶信息點上,順帶也可以麻痹我們。”
那人神色一頓,一瞬間的眼神露出了控製不住的驚詫。
燕星辰卻還在繼續道:“這樣做確實可以一舉多得,但一切都必須建立在絕對的自信上。我們所在的是十萬編號副本,它被稱為總榜分水嶺,卻開啟匆匆,進來的人本來就不可能是泛泛之輩,也不可能覺得其他人都是庸人。”
“這種境地下,你還敢用表麵挑釁實則試探的方法,說明這是你習慣並且擅長的粗略。”
“這種風格不是人人都敢嘗試的,而你開口就提到‘老師’這樣的詞彙,說明你自己就是一個偏向於學習他人風格的人,所以才會下意識覺得我們都會有老師。那你剛才的試探,多半是來自於哪個高級玩家。”
“我恰好研究過那位唯一一個上過總榜第一的赴死者,在總榜前排的玩家之中,隻有他的破局風格是這樣大開大合、劍走偏鋒的。”
“副本開啟匆忙,進副本前我隻來得及掃過論壇總結的擁有鑰匙的玩家的列表。我記得裡麵有一個玩家,拿到劇情點第一的聲勢非常浩大,這個玩家公開表明過推崇曾經總榜第一過的赴死者。論壇上的人說他是現在的總榜第一的聞夜之外,破局思維最接近那位赴死者的玩家。”
青年盯著那副被更改過的普通的麵容,周身氣質卻清冷除塵地很。
他微微歪了歪頭,嘴角揚起,笑容並沒有驅散他身上的疏離與淡漠,反倒襯得他愈發不可捉摸了起來。
“天河,整個樊籠排名前三的組織,你們和黃泉好像不和很久了,老對手。你們的創始者現在還活著,據說是曾經追隨過那位赴死者的玩家之一。”他從容地說出了對方所在組織的名字,“你是天河最近著重培養衝擊總榜的喻行川。”
喻行川登時神色一沉。
他方才看似狂妄,實則近身,自以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可他隻說了一句話,隻和麵前這個青年打了一個照麵,青年卻一句一句,每一句話都沒有說錯,直接猜到了他的底子。
青年甚至以牙還牙,同樣以最高調最直接的方式試探他。
這是哪個組織特意培養進入十萬編號副本的人嗎?
他也和那些人打過交道,看上去青年根本不是那些人之一。
那……
“燕星辰,”青年突然說,“我是破曉的。”
喻行川一愣。
他這一回是徹底有些沒反應過來,甚至沒有心思去思考那些玩家之間的彎彎繞繞,脫口而出道:“你已經猜到了我是誰,看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單方向對我隱藏身份,你的優勢會大很多吧?”
燕星辰點了點頭。
喻行川還等著他開口,可他卻轉過頭去,不再與喻行川交談。
喻行川看著青年的側影,嘴裡念了一遍“燕星辰”的名字,神色微變。
——這不就是那個連續兩個副本都引起了排行榜bug、在論壇熱度居高不下的新人榜第一燕星辰嗎?
據說是個身體很差全靠身邊的赴死者和其他厲害的玩家保護的小白臉。
聰明,好看,卻毫無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