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唐紀之走過來,藍瞳迎上他的視線,冰藍色的瞳孔閃了閃,他站起來,轉過沙發,走到唐紀之身邊。
“下一個消失名單。”他說。
唐紀之恍然,他差點忘了,杜子謙說過木屋裡的客人,每隔三天會消失一個,他壓根忘了這件事,也就忘了問小紅帽怎麼回事。
劉中元等人愣愣看著麵對唐紀之時,稱得上溫和的藍瞳,他們看看藍瞳,又看看唐紀之,忽然想起來――這倆是一夥的!
他們計劃下一個消失的人是唐紀之,還沒輪到藍瞳,藍瞳卻把他們三個一鍋端,為了誰?
“……”
原本以為新人好忽悠,就算有點小聰明,但他們是老人,幾個人難道對付不了一個新人?
哪想到一個新人膽大得出奇,天不怕地不怕,不但不怕惹惱小紅帽,還敢忽悠她,最重要的是他還成功了。
另一個冷冰冰不吱聲,不動則已,一動就把他們全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這特麼哪是新人,指不定從哪鑽來的大佬小號。
眼看唐紀之和藍瞳一夥的,劉中元也歇了求救的念頭,三人安靜下來,樓宇眼巴巴看著唐紀之,有點不甘心,企圖想再說點什麼:“唐哥……”
彆說哥了,隻要能讓他活下來,不對他動手,叫爹他都樂意。
然而對上藍瞳掠過來的眼鋒,樓宇最終理智地選擇閉嘴。
杜子謙慶幸自己之前的選擇,要不然現在綁在地上的成員中,就多他一個了。
唐紀之從杜子謙口中,很快明白怎麼回事。
劉中元是來這裡最久的老人,他是和一群人一起來到的小紅帽家,當時小紅帽對他們說了個規矩,每三天消失一個不聽話的客人。
大家戰戰兢兢,有人受不了內心的壓力,想偷偷逃跑,或者做其他動作,就是在這樣的氣氛帶動中,人一個個減少,誰也不知道這些人去了哪。
劉中元因為怕死,一直老老實實,成為剩下的那個,那之後他每天獨自麵對小紅帽,怕都要怕死了。
接著來了第二批人,這一次小紅帽到第二天才說新的規矩,每三天消失一個最懶的人。
在這批人裡,劉中元看中樓宇,同時他也知道了“消失客人”其實是小紅帽玩的遊戲。
她就喜歡看客人害怕、惶恐、驚嚇的模樣。
想讓小紅帽不把目標放在自己身上,很簡單,就讓小紅帽將目標放在彆人身上。
至於怎麼讓小紅帽把目標放彆人身上――劉中元摸清楚每天早上來送東西的老太太,小紅帽似乎對這個老太太很特彆。
隻要他蠱惑其他人對這個老太太做出不妥當的動作,小紅帽鐵定會把此人列入消失名單。
這是他知道的保命方法,但其他人不傻,也有人看出來了,這種時候想要保證自己安全,光靠自己不行。
所以劉中元以可以讓樓宇活下來絕對不會消失為理由,將他納為自己人,聯手挖坑,一一讓其他人成為小紅帽的目標,從而讓自己安全。
在唐紀之來之前的一周裡,杜子謙他們到了,這次小紅帽沒說新的規矩,隻時不時布置任務。
劉中元以為三天消失一個客人這個遊戲小紅帽玩膩了,鬆了口氣,結果到了第三天,突然消失一個人。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客人莫名死在飯桌上,接著杜子謙的朋友被小紅帽扔給大灰狼。
意識到生命受到恐怖威脅,杜子謙、鬱思思、張亮投靠了劉中元,後者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有人投誠,就先收下,把剩下的人推出去,以此保證自己的安全。
劉中元的算盤打得很響,樓宇要留下來和自己搭配,等剩下的人消失後,到時候如果還沒有新人來,剩下杜子謙、張亮和鬱思思,再一個又一個地推出去。
就是這個時候,唐紀之來了。
新人,而且一看就是弱雞,並且不太聰明的樣子,當然是把新人推出去,為他們爭取時間。
讓他們遺憾的是,新人隻來了一個,好在沒多久又來了個藍瞳。
然而正是這樣,劉中元隱隱覺得不安,兩個初來的新人看起來太冷靜了,完全不害怕小紅帽。
尤其唐紀之,彆人躲小紅帽都來不及,他倒好,不停撩撥小紅帽的怒氣。
萬一惹小紅帽生氣,現在就把唐紀之殺了,那三天後消失的名單不就少了一個?
出乎意料的是,小紅帽沒有生氣,甚至還很喜歡唐紀之。
劉中元見狀,又愁了起來。
小紅帽喜歡唐紀之,說不定不會對他動手,那麼三天後,小紅帽會選擇讓誰消失?他們不就危險了?
所以劉中元想要的是唐紀之老老實實聽話,不要招惹小紅帽,然後進入他們挖好的坑,到了第三天被小紅帽選中消失,他們就又多了三天時間,接著對付藍瞳。
為了自己能活下來,讓彆人當替罪羊這種事,或許第一次做還會有罪惡感,次數多了,也就沒什麼影響了。
隻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劉中元在生命受到威脅之下,隻得老老實實將一切吐露。
……
唐紀之聽完杜子謙的陳述,麵色沒什麼變化,事實上從一開始,受到劉中元樓宇熱情招待時,他就感覺不對勁了。
在這樣一個詭異的世界,老人會無緣無故對新人這麼友好?
他在魔物荒島第一次遇到羅迭和時小安,差點挨他們一箭呢。
“我們也是為了活下來。”當唐紀之目光掃過來時,劉中元不敢與之對視,“何況,就算我們不在後麵做推手,小紅帽選擇讓誰消失,機率是隨機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我隻是把這個可能固定在一個人身上而已。”
“哪怕我沒有把你列為下一個消失名單,說不定三天後,小紅帽也依舊選擇讓你消失呢。”劉中元也是豁出去了,求饒過、坦誠過、懺悔過,既然沒用,索性大大方方。
自私嗎?
當然。
可當生命受到威脅時,誰不是自私的?
誰都不想自己是那一個消失的人,既然不想,為了活命不擇手段又怎樣?
劉中元青腫交加的臉沒了那副可憐兮兮的求饒,以及偽裝出來的憨厚,這些偽裝消失後,露出的是人性最自私冷酷的漠然。
他們親自動手殺了人嗎?
沒有。
他們隻是做了推刀的那隻手而已。
彈幕:
【其實很正常,自私乃人之常情嘛,我曾經還被朋友背叛,推出去擋刀呢。】
【上次我接了個雇傭任務,去克蘭托星球殺蟲,那母蟲子怕死,把她的那些子子孫孫全推出來擋槍,嘖。】
【氣死我了,這種人就該下地獄。】
【惡心死了這種人,自私自利,自己的命金貴,彆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小人!徹徹底底的小人!】
【好奇唐大佬要怎麼處置他們。】
【+1】
【+2】
……
“解開他們的繩子吧。”唐紀之說。
劉中元瞳孔一顫,掀起眼皮。
樓宇臉色一喜:“謝謝唐哥。”
張亮沒吭聲,低著頭看不出什麼情緒。
杜子謙替他們解開繩子,三人揉著手站起來,樓宇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唐哥,我、我真的是無辜的。”
他餘光瞥了眼杜子謙,這個慫貨居然巴上唐紀之,早知道他這麼厲害,自己之前就該巴上,反倒被杜子謙占了先機,失算。
“唐哥,您以後有什麼吩咐,隻要用得上我的,儘管開口。”樓宇緊張地看著不說話的唐紀之,到最後臉上擠出來的笑慢慢變得僵硬。
“不用了。”唐紀之嘴角微牽,掃了他們一眼,“夜深了,都休息吧。”
他回身和藍瞳上樓,杜子謙也趕緊跟了上去。
留下三人相顧無言,樓宇後背忽然泛起惡寒,緩緩轉頭,對上劉中元森寒的眼睛。
頭皮一麻,冷汗順著後背流了下來。
他剛才一直表明自己無辜,受了劉中元指使,將所有錯推在劉中元身上。
樓宇暗中咬牙,劉中元就是一條習慣把自己偽裝成無毒的劇毒毒蛇,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他無論如何也要抱上唐紀之的大腿。他還年輕,他不想死。
這麼想著,樓宇迅速跑上二樓。
*
9號房間之前因為藍瞳暴力拆卸布偶,床已經塌了,窗戶也壞了半扇,唐紀之本來送他回房間來著,見狀:“重新選個房間吧,讓杜子謙把鑰匙給你。”
回應他的是,藍瞳走進10號房間的背影。
唐紀之:“……”
“有空房間。”唐紀之苦口婆心教育自家崽崽,“咱們倆不用擠一間房。”
修長的身體停下,轉過身,冰藍色的眼睛靜靜望著他。
唐紀之被看的無奈,妥協了:“好吧。”
他瞄了眼床,反正床夠大,睡兩個人沒有問題。
【大美人這眼神,誰他媽能頂住???】
【唐紀之上啊!!!拿下他!!!】
【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這特麼到底是什麼神仙顏值,怎麼能好看成這樣!】
【睡一起睡一起!】
【長得好看的男人都睡在一起了,什麼時候能給我們女人分一個?】
【藍瞳太可了!我想照著藍瞳做一個娃娃,充氣的那種嘿嘿嘿。】
這條彈幕一經發出,沒過幾秒忽然消失,與此同時,發這條彈幕的用戶懵逼地看著係統提示,表示她發了違規內容,被封號了。
在這位用戶鬱悶的到處找投訴方法時,唐紀之將小紅帽的事情簡略地告訴了藍瞳。
藍瞳聽完,隻明白了一個事實:“你收了她?”
唐紀之笑眯眯點頭:“小丫頭很可愛的。”
藍瞳認真發問:“哪可愛了?”
“長得可愛啊。”唐紀之噎了一下,“小孩嘛,偶爾熊一點點正常。”
藍瞳抿唇。
唐紀之打了個嗬欠,掀開被子上床,明天還有一場與白雪公主的戰鬥呢,養足精神才是重中之重:“快睡吧,睡醒後,我們去會會白雪公主。”
藍瞳從另一邊上床。
唐紀之有個優點,當他睡意湧來時,可以瞬間達到秒睡狀態,拱著被子看了眼藍瞳,他笑道:“晚安。”
藍瞳看著他,忽道:“為什麼放過他們?”
“嗯?”秒睡狀態瞬間到達的唐紀之迷迷糊糊,緩了兩秒才知道藍瞳說的他們是誰。
他又打了個嗬欠,揉了下眼睛:“不放過他們,難道殺了他們嗎?”
“不可以?”藍瞳皺眉,他半倚在床頭櫃,側過身看著唐紀之,柔順的發絲自肩膀滑下,拂過唐紀之臉頰,帶來酥酥麻麻的癢意。
唐紀之推開藍瞳滑過來的頭發,抑製住想打噴嚏的衝動,他稍稍清醒了些,睜大眼睛,耐心解釋:“他們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一來我不是法官,沒有資格隨便決定他人生死。”
“二來,留著他們,說不定有用。”
“三,明天問問小紅帽,那些消失的客人被她弄哪去了。”
他莫名有種直覺,那些人應該沒有死。
小紅帽說過,她不吃人。
藍瞳眉心緩緩鬆開。
唐紀之隔著被子輕輕拍他:“乖,睡吧。”
他擁著被子睡著了。
藍瞳凝視著他,過了會兒,伸出指尖在他臉上輕戳,毫無疑問,他喜歡唐紀之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人魚是冷血物種,血管裡流動的血是冷的,本能不喜歡溫暖的感覺,但人類的身體、氣息均是暖的,他的身體不喜歡,思緒卻不受控製地喜歡。
他喜歡靠近唐紀之。
但有時他不懂這個人類的一些行為。
唐紀之在魔物荒島可以毫不猶豫端了惡魔組織的老窩,在這裡又為什麼輕易放過劉中元三人。
在他看來,劉中元等人和惡魔組織裡的人類,沒什麼差彆,都很討厭。
殊不知一個人犯罪,法律也會按照犯罪程度對犯人量刑,而不是一個人隻要犯罪,不管大小,通通都殺。
唐紀之二十五年的人生在正常世界度過,受正常教育,上學的時候還經常拿三好學生的獎狀呢。
殺人,他並不喜歡。
惡魔組織裡的人類,已經沒了人性,連人都算不上。
而劉中元等人,現實中有很多這樣的人,隻是在格林童話世界裡,放大了每個人心中的惡。
*
唐紀之做夢了。
他站在一處陌生的山穀,前麵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水潭,四周是茂密的森林,風中傳來一抹清雅香味,甜甜的,有點像香草冰淇淋。
雖然景色很漂亮,但唐紀之還是有些莫名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這是在隱喻他想歸隱山田嗎?
唐紀之沿著潭邊走,走著走著,忽然聽到一個悅耳的笑聲,抬頭一看,水潭裡多了一個漂亮的女孩。
她轉過身,烏黑的發,雪白的皮膚,溫柔又深情地看著他。
“客人,你來了?”美麗的女孩慢慢從潭水中站起來,唐紀之猛地閉眼,轉身想走,身體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那股力量不僅禁錮著他的身體不讓他走,甚至還試圖侵入他的腦海,讓他思緒變得恍惚。
唐紀之:“……”
美麗女孩踏上岸邊,扭著纖細的腰肢靠近唐紀之,烏水秋瞳柔情似水地看著他,柔荑般的指尖攀上唐紀之的肩膀,吐氣如蘭:“客人,你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嗎?”
唐紀之手臂冒出一層細細麻麻的雞皮疙瘩,他依舊閉著眼睛,不動聲色地說:“阿彌陀佛,非禮勿視。”
美麗女孩指尖一僵,漂亮的烏瞳透著淡淡的不解,她蹙起眉尖,疑惑問:“什麼意思?”
唐紀之:“……”
麵對一個西方女孩,如何向她解釋中文的博大精深?
但女孩沒有等他的回答,她更加靠近了:“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睛看我?我不美嗎?你不喜歡我嗎?”
“您是我見過所有女孩中,最美麗的那一位。”唐紀之誠懇道,作為一名畫家,對美的事物有著天然的鑒定,不論風景還是人。
女孩輕笑起來,雪白的皮膚透出羞澀的粉色,她說:“那你睜開眼睛看我呀。”
唐紀之:“不。”
女孩:“……”
她目光一轉,軟聲道:“我叫伊芙,你呢?”
唐紀之蹙眉,然後歎氣:“抱歉,我忘了。”
女孩:“……”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對她美貌不感興趣的男人,並且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無禮對待她的男人,她有些不悅地抿起唇,就在這時――
“紀之。”
女孩回頭,她的視線中出現一抹冰藍,緊接著水潭裡的水忽然激蕩,形成一個漩渦,轟隆隆朝女孩卷過來。
“滾出去!”
唐紀之聽到一聲憤怒地尖叫,再然後一切歸於平靜,他睜開眼睛,對上藍瞳完美的側臉,他的發絲飛揚,指甲尖長,目光前所未有地憤怒。
唐紀之剛要說話,眼前的畫麵扭曲虛幻,他猛地眼開眼睛――夢醒了。
“藍瞳?”他下意識轉頭,手輕輕一動,感覺到不一樣,低頭一看,藍瞳握著他的手。
藍瞳仍舊閉著眼睛,沒有醒,他的眉心擰著,臉色有些白。
唐紀之眼前有些暈,他坐起來,再低頭看時,藍瞳也睜開眼睛了,瞳孔中的藍色很深,幾秒後才慢慢退回冰藍。
“我剛才夢到白雪公主了。”唐紀之揉了揉有點脹痛的太陽穴,道,“然後你出現了。”
藍瞳臉色不太好看,他跟著坐起來,盯著唐紀之的肩膀,抿著唇,氣壓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