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一心為女兒, 雖然心中有愧疚, 但也不能因為這感恩和愧疚之心, 就讓女兒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因而,她在三位師兄再一次提出婚約一事時, 委婉的拒絕了。
成年人的世界裡, 不需要問那麼多為什麼。
不答應,無非是不喜歡、看不上、不合適幾個原因罷了。
彼此客客氣氣,恭維的笑著,說定了此事。
做不成親家,對方也還是自己的恩人。
大師兄跪坐在桌邊,沉沉不語。
二師兄好幾次把阿金的狗毛擼掉, 疼的狗子嗷嗷直叫。
三師兄麵前的瓜子和瓜子殼混在一起,許是忘記吃了。
三人沉默許久,終於異口同聲的歎了一口氣。
唉!
三師兄咬一口手中的瓜子, 卻發現自己吃了一嘴巴殼子,呸呸的吐掉, “阿回這回真失戀了!”
阿回很難過。
從聽到傅夫人的話以後,就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大師兄拿給他小點心吃, 讓他開心, 他拿在手裡,第一次吃不下去愛吃的桃花酥。
他覺得自己的心上長了一塊石頭, 沉沉的壓在上麵,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
晚上他隻吃了一碗飯。
大師兄沉默的收好了碗筷,想說什麼, 終於還是閉上了。
二師兄把沒人爭搶的紅燒肉夾給阿金吃,他摸著阿金的頭,歎了好幾次氣。
三師兄直接站起來,“我去和阿回談談!”
但是他沒在阿回的房間找到人。
人呢?去哪裡了?
那孩子從小就是一個快樂的小胖子,從來沒有遇到什麼憂慮,生活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皆由師父和幾位師兄解決了——這是他遇見的第一個挫折。
他嘴巴上講著“她好醜,我不想照顧她”,卻一頓不落的給她熬藥;他從來沒和那個姑娘說過,他偷偷地到師父的丹藥房拿了祛疤藥,因為她說害怕留疤;他人生洗的第一件衣服,是那個小姑娘的;他專門央求幾位師兄,幫她在山中尋找丫鬟的蹤跡;他嘴上不肯承認,每天卻在想著捉什麼給傅姑娘滋補身體。
他十四歲,從懵懵懂懂,到認認真真,對一個女孩子動了心。
卻遭到了拒絕。
胡浩楠想了很多,越想,越是擔憂,那傻小子不會做什麼傻事兒吧?
他一急,就把沒找到人的事情和兩位師兄講了,於是清衍山三子,開始了焦急的尋找。
阿回悄悄地繞過側殿,兩個丫鬟去河邊洗衣服了,嬤嬤正在廚房燒飯,傅夫人在書房給丈夫寫信。
院子裡靜悄悄的,隻能聽見青亮的鳥鳴聲和公雞時不時的打鳴報時聲音。
他沿著牆角,避開所有人的視線,進了房間。
傅書坐在輪椅上,右手指艱難的移動著,半晌終於將看過的一頁書翻過去。
上午的陽光被窗戶分成一束一束的,落在少女的衣襟,織出一個個的白色的小點。
傅書坐在一半的陽光裡,純潔,美好,又遙不可及。
阿回覺得自己不該來。
來了又說什麼呢?
好像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他白嫩的包子臉皺起來,轉身時卻不小心踢到了凳子,發出“吱——”的一聲。
傅書抬眸看向聲源,便看到了一臉懊惱的小胖子。
“你來找我?”傅書問。
“嗯。”阿回下意識道,接著又搖頭,“沒有。”
“找我,要說什麼?”傅書不聽他的,又問。
小胖子微微垂下頭,“也、也沒什麼要說……”
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分明有萬千的心事。
可是,在每一個少年少女的心中,隻有自己的心事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其他人,算什麼呢?
傅書沉默著看他,少年因為懊惱,白的透明的耳朵都垂下去了,她頗驚訝的發現,阿回似乎長高了一些。
“你……”
“你……”
兩人同時出聲。
“你先說。”
“你先說。”
同步的回答,並沒有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反而讓他們多了一份尷尬。
“我……其實,我想問問你,”阿回撓著頭,說,“我想問,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終於把這句話問了出來,隻是,最後幾個字他說出來的時候,難過的很。
傅書一愣,繼而道:“並沒有。”
少年把她的否認當成了禮貌,難過的說:”你討厭我胖,討厭我分不清美醜,討厭我懶惰,討厭我太笨,是不是?你討厭我,所以不願意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