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擒快步上樓,進了臥室。比起叫裴容起來看貓,其實更想見見裴容。
他昨晚因為第一次陪床沒有經驗,幾乎沒怎麼睡,趙姨翻身或者出聲,他就站起來查看各種數據。
趙姨身體比他上次來時更差了,裴容從住隔壁變成了跟趙姨同一間房陪床,給趙姨念新聞,給趙姨說彆墅裡的花花草草。
陸擒有樣學樣,他跟趙姨相處不多,反倒更有話說,說陸家對於蹲蹲的喜愛,說蹲蹲從小就很有經商頭腦……
養老和養崽,陸總都是頭一回,每一樣他都用心對待,任勞任怨。
趙姨聽著聽著,遲鈍地想,你這個蹲蹲是不是美化版本的。
她淩晨四點後就睡不著了,得經常翻身,一側壓久了會疼。
江焱來過一趟,趙姨知道了陸擒有權有勢,裴容在娛樂圈時,陸擒就是他老板的老板。
趙姨很難想象陸擒的身份,下意識為裴容擔心未來。
但是陸擒坐在那兒,好似天生沉穩運籌帷幄,可是談起蹲蹲和裴容時,眼裡充滿溫暖的愛意,言語不吝於表達。
裴容和護工乾活差不多五五開,陸擒能做到八分,營養餐居然做得比專業師傅更容易入口。
護工是療養院的職員,對陸擒讚不絕口,說沒見過這麼孝順又這麼英俊能乾的。
療養院老人多,誰見了不想給他介紹小姑娘。
趙姨心想,倒是很適合裴容。
但是人生在世,哪能一輩子指望彆人呢,陸擒現在願意養一個懶散的大美人,美人遲暮的時候呢?
趙姨吃力地坐直了身體,慢慢道:“你見過小容因為母親去世在醫院崩潰的時候嗎?”
“你見過小容一邊刀口疼得掉眼淚,一邊抱著蹲蹲哄嗎?”
“你見過小容第一次被蹲蹲氣得跳腳的樣子嗎?”
“你都沒有見過,你麵前的裴容一直光風霽月。你們沒有一起經曆狼狽和痛苦,沒有沉澱下來的金子,怎麼說愛情會不褪色呢?除了你,誰知道呢?”
陸擒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想辯解是自己沒有機會。
但是沒有機會能怪誰呢?他已經如此幸運,裴容在遇到他之前沒有喜歡彆人。
想要一份沉甸甸的感情從不簡單,裴容有多重感情呢,陸擒坐在療養院一晚,清楚到心疼。
趙姨說:“你給裴容多一點時間。”
你以為鹹魚隻會逃避?其實他在躺著思考。
從淩晨四點到天光大亮,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凳子上,陸擒從趙姨手機裡看見了許多蹲蹲的照片,從繈褓裡的一小團,到夏季衣服減少,小胳膊小腿露出來,閉著眼睛用腳丫抵著奶瓶底喝奶。
會坐、會爬、會跑、會跳……會氣人。陸擒能看見了裴蹲蹲隔兩張照片換一個奶瓶的事跡。
這些照片裡裴容甚少露麵,最多隻到下巴尖。
趙姨說,怕老年癡呆手機丟了被人撿去,所以她不拍裴容。
陸擒從未覺得三小時過得這麼快,他轉了轉微僵的脖子,低聲道:“七點了,我去做早飯,趙姨您閉目養神半小時。”
“我早上想吃王師傅的蛋羹,你回去看看蹲蹲吧,不知道他早餐吃什麼。”
陸擒頓了頓:“好。”
臨走前,趙姨道:“你能答應我嗎?”
陸擒長身鶴立,回頭半步,承諾道:“我會給他所有想要的時間。”
趙姨笑眯眯道:“這個時間也不會太久。”
陸擒垂眸,目光認真地看向趙姨,眼裡因為不眠有些紅血絲:“但我從來不願以任何狼狽和痛苦做沉澱劑。”
“我出現在這裡,絕非想在他痛苦時趁虛而入。”
“我也懇請您,再多給他一些時間。”
趙姨一愣,道:“你小子……”
……
陸擒進了屋,看見裴容一隻手拿著個肉包,後背靠著大枕頭睡著了。
把他叫醒肯定又要忙著去療養院,陸擒私心希望他睡得久一點。
裴容並沒有睡著,不過是濫用父親職權,支使裴蹲蹲做點事情罷了。
他在陸擒的沉默中安詳地躺了十分鐘,睜開眼睛,把包子塞進嘴裡兩口吃完:“有事?”
陸擒:“我買了一隻貓給橘子作伴。”
裴容眯起眼睛:“什麼貓?”
陸擒突然心虛,好像上交全部工資的妻管嚴突然被發現藏私房錢買了一隻品種貓:“已經在樓下了,先隔離觀察兩天。”
裴容:“你把一隻要隔離的貓放在樓下……”
是不是對兒子的危害認識不夠?
陸擒從療養院回來急著見裴容,看貓倒是其次,他想著貓櫃不透明且上鎖……
“喵嗷!”
“喵嗚……”
樓下傳來兩隻貓對峙的聲音,裴容慢悠悠下床找鞋。
又有新成員了。
……
裴蹲蹲兩口扒完了飯,在椅子上加了個板凳,就跟橘子一起爬到桌上,研究那個箱子。
一定是菠蘿到了。
他和橘子經常招待附近的野貓,對菠蘿更要盛情款待,他抱出了一堆貓條和罐頭,呼喚張伯幫忙開了。
除了他和橘子坐的兩塊空間,大桌麵擺滿了罐頭,甚至還有一個裴容親手製作的貓乾糧餅。
他摸摸橘子的腦袋:“這是菠蘿。”
“菠蘿,這是橘子,你們要好好相處,不能打架。”
裴蹲蹲握住密碼鎖,想了一會兒,轉動六個數字輪。
吱呀一聲,鎖頭開了。
裡麵的菠蘿一下子躥出腦袋,被虎視眈眈的橘子一腳踢了回去。
裴蹲蹲原路返回地上,“橘子,讓菠蘿出來吧。”
守門員橘子讓開,被踢了一腳的憤怒菠蘿猛獸出籠,碩大的身子鑽出櫃子時,激動地尾巴一掃,掃掉了五個罐頭和一個貓餅,同時躥到了窗簾橫竿上,守在製高點,犀利地看著底下的貓和崽。
啪嗒啪嗒啪嗒。
五個開好的罐頭倒扣在地上,裴蹲蹲和橘子同時瞪圓眼睛。
快舔乾淨!爸爸看見就糟糕了!
裴蹲蹲悄悄把罐子撿了,扔垃圾桶裡。
橘子猛地躥上窗簾竿,把菠蘿趕下來,兩隻貓在彆墅裡殊死追逐,營養過剩的橘子展現了驚人的戰鬥力,把剛到新家有些束手束腳的菠蘿趕到了罐頭地點,彈跳起來,把它的俊臉一把按進罐頭泥裡。
菠蘿四肢刨地掙紮,呼哧喘氣,舔了舔嘴邊的毛……凶悍的貓臉呆滯了一瞬。
是吃的。
橘子監督他吃完,使出無影貓貓拳胖揍了一頓,咬著他的腦袋去吃下一個罐頭。
陸擒下來時,就看見了陸菠蘿被揍一頓吃一頓的景象,那麼大的個頭,一二十斤,好像有一口吃的,就不在意被揍多少拳。
啃到貓餅之後,就把貓餅護在身下,紋絲不動地舔。
橘子累了,幫它舔完了剩下的罐頭。
裴容饒有興致地問:“叫什麼名字?”
陸擒:“……菠蘿。”
裴蹲蹲大聲回答:“叫陸菠蘿!”
裴容笑了:“原來姓陸啊,不錯,很威風,貓隨主人。”
陸擒:“……”
滿臉滿胡子都是罐頭渣子,哪裡有主人威風英俊。
什麼硬茬子,在西伯利亞是菠蘿,一落地就變成削好皮的菠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