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匈人使團到訪神都的數日之後,多名還待字閨中的宗室之女接到請帖,邀她們去到宮中赴宴。
而主持這場宴會的,則是陛下的愛女,承安公主。
沒有人是蠢貨。
即便有,這些女孩的家裡也不可能儘是蠢貨。
因而當這些宗室之女拿著請帖來到宮城時,她們之中幾乎無人是盛裝出席的。
這些女孩生怕自己因容貌出眾而直接就被點去與匈人和親了。
但起碼有一人是完全不懼怕這些的。
那便是信王的嫡女,溧陽縣主陳伊水。
她分明是一個冷美人,卻偏偏在今天畫了一個十分豔麗的妝容,在眉間貼了花,還在唇上抹了鮮豔的紅色脂膏。
那就讓溧陽縣主有了一種與平日很是不同的破冰之美。
當趙靈微進宮赴宴時,她便好巧不巧地正好與陳伊水遇了個正著。
作為備受冷落的皇嗣之女,趙靈微對自己的這位表姐認認真真且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而陳伊水的父親則是當今聖上的侄子,一時之間風頭無二。
麵對趙靈微,她隻是高傲地點了點下巴。
陳伊水:“晉越,近日我聽聞你當街騎馬,卻連個帷帽都不戴?還在城內酒樓與茶館會見陌生男子?”
趙靈微隻是低著頭,笑語盈盈的樣子,不說話。
對於自己的這位表妹,陳伊水的嫌棄與瞧不上眼實在是有些不加掩飾。
她又道:“晉越好歹也是陛下的孫女,做人做事,哪怕不為你自己想一想,也得為陛下的顏麵思量思量。”
趙靈微又是低了低頭道:“表姐教訓得是。”
認個錯而已,一天認個百八十回又如何?
反正,改我是不會改的。
在陳伊水離開之後,趙靈微才直起腰背,看向溧陽縣主離開的背影,臉上笑意不減,眼神卻是深遠了許多。
在不遠的宮門入口處,一個陌生的聲音飄入趙靈微的耳中。
“我乃漢陰王之女寧遠縣主。”
那是一個很溫柔的聲音,讓趙靈微一聽便急轉過頭去,看向那名女子。
女孩看起來比趙靈微要稍長幾歲,五官與她有那麼兩三分的相似,神情卻是截然不同。
在趙靈微定定地望向她的時候,她也看到了趙靈微。
兩人四目相接了片刻,似乎就都意識到了彼此身上的似曾相識之感。
所謂漢陰王,便是當年的誠紀太子,也是先皇與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孩子,卻因政見不同,在先皇還在世時便被廢去了太子之位,被貶去了漢陰。
如此一來,趙靈微與她的這位堂姐,竟已有足足十一年都未相見了。
在年紀尚小的時候,她們的關係其實也沒有那麼的要好。
但在漫漫歲月中,趙靈微卻是偶爾會在已然模糊的記憶中找尋對方,並感受到那份來自於血脈中的羈絆。
這對堂姐妹的父親,一個是廢太子,另一個則是被降格的窩囊皇嗣。
如此一來,她們之間相似的,又何止是容貌。
不知為何,趙靈微在認出了她的這位堂姐後一下就紅了眼,連鼻子都有些酸酸的了。
她邁開步子,跑向寧遠縣主。
她張了張嘴,在試了好幾次之後才把那心中想到許許多多化作一句短而又短的話語。
“我是靈微,堂姐可還記得我?”
寧遠縣主離開神都已有太多年了。
當她又回到這裡,強烈的不適感便從四麵八方肆虐了過來,仿佛這裡從來也不是她的家。
就在她幾乎要被宮牆內的威嚴之氣壓得喘不過來時,一個身上有著蓬勃朝氣的女孩便紅著眼睛向她奔了過來。
於是記憶裡那原本已完全模糊了的小小身影便清晰了起來。
“嗯。”寧遠縣主哽咽著點了點頭:“我還記得你把石榴汁打翻在我繡的刺繡上。”
此話一出,兩人便都笑了。
破涕而笑。
但重逢的喜悅才湧現了沒多久,便又被趙靈微後知後覺的那句話所澆滅了。
“你怎麼今天突然來這裡?漢陰王同你一起來的嗎?”
寧遠縣主攥了攥手中的請帖,搖了搖頭道:“我就自己一個人,來赴宴。”
*
“誰願獻女?”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天下女主向殿內的皇親國戚如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