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微睜大了眼睛。
她才把刀按下, 便發覺……夜晚的屋子裡多了一個人,就會直接讓人從屋外看到他的影子。
趙靈微想都沒想, 就連忙吹滅了蠟燭。
待到屋內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沒能適應這份黑暗的趙靈微便隻能從聲音上辨出對方正在一步步地走近自己。
雖然那聲音很輕很輕, 但那卻是與淡淡的, 鬆雪的味道一起靠近了她。
讓她才放下刀來,便在臥榻上後退了些許。
趙靈微:“這麼晚了,你……你就這麼翻窗進來。想、想做什麼?”
在說完這句話後, 趙靈微才後知後覺。
她現在……就隻是在褻衣的外麵又鬆鬆垮垮地披了一件中衣。
但,她才著急地按住了胸前, 便聽那人對她說道:“我來守著你。”
趙靈微又急又羞:“你、你一個大男人!哪能在夜裡守在姑娘的房裡!”
“我就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守著你。”
賀樓楚一步步地走到了趙靈微的臥榻旁, 並坐了下來,說道:“這樣,等你入睡時,就不用擔心一醒來會看到步六孤弗了。”
聽到“步六孤弗”這個名字,趙靈微連呼吸都變了。
那是自傍晚之後,就一直都困著她,在她清醒時便已然不斷作祟的噩夢。
與這個名字有關的血腥景象在她的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出現, 撕扯著她的意誌。
而現在, 那個名字就這樣被賀樓楚清晰地說出, 讓太和公主再不複先前那般的強勢。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當她聽到賀樓楚對她說,不用擔心一醒來便看到步六孤弗時, 她就連鼻子都酸了。
原先還按著胸口的手被放了下去。
而後, 眼淚就一下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賀樓楚在她的臥榻旁坐了下來, 用手指輕觸她臉頰上的那些淚水,認真道:“彆怕。”
稍稍適應了這份黑暗的趙靈微抬起頭來,說道:“今晚……我想點著燈睡。”
賀樓楚:“那就點燈。”
他把剛剛熄滅的燭台換了一個位置,拿出火折子,朝它吹了一口氣,又把蠟燭給重新點上。
在換了一個位置後,燭光便沒法照出屋中多出的那個人的影子了。
趙靈微原本就是隻是在褻衣外麵搭了一件中衣。
而現在,她的那件褻衣便更是連她那美玉一般的肩膀都遮不住了。
可她偏生,自己都還沒發現。
她坐在臥榻上,露著一個肩膀,褻衣也無法遮住所有的風光。
可她,卻隻是無知無覺地抬著頭,望向對方。
趙靈微:“他要是夜裡過來……你打得過他嗎?”
賀樓楚的呼吸深沉了些,神色卻是沒有變。
賀樓楚:“他連你都打不過。”
趙靈微破涕為笑,而後身體便往臥榻的邊緣處挪動了些許。
“那是今天早上的時候。”趙靈微撅了噘嘴:“等他沒了頭,來向我索命了,我就打不過了。”
今日她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褻衣。
在精巧的褻衣上,還有著用銀色絲線繡出的裝飾。
在一層柔和的燭光下,她的皮膚與鎖骨都擁有了一層淡淡的光澤。
那顏色有些像雪,卻是柔軟,且溫暖。
剛剛沐浴過的公主殿下才一動,便讓賀樓楚能聞到從她身上而來的香味。
那似是花香,卻又帶著一點甜。
看到賀樓楚極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趙靈微這才反應過來。
她視線往下一掃,便紅了臉,身子也又往回縮了一些。
都、都怪賀樓楚的樣子看著太奇怪了!
在神都的夏天到來時,女子們穿著出門的衣服都能比這件褻衣還低呢。
大家戴著的帷帽,不也還能連脖子都不遮嗎?
可賀樓楚都這樣了,她要還是不遮一遮,反倒是她的不對了。
趙靈微因而,便隻能把被子拉起了一些。
但眼見著剛曬過的被子就要蓋上她那還未乾的頭發,賀樓楚便扯了一把她的被子。
趙靈微頓了頓,剛想說好你個賀樓君,賀樓楚便說道:“頭發,還濕著。”
趙靈微伸手一摸,還真是。
公主殿下原本就是被人服侍慣了的。
眼見著被沉琴和童纓擦了那麼久的頭發還是沒乾,得她自己那麼一下又一下地擦了,她也不禁有些惱了。
她把那幾塊布全都一股腦兒地塞到了賀樓楚那裡,嬌氣道:“你幫我擦。”
趙靈微理直氣壯:“先前在城樓上,你說要幫我擦藥酒的。但現在,藥酒已經有人替我擦過了。我就要你,給我擦頭發來賠。”
說著,她便轉過身去,背對著這人。
似乎還真是把人當男寵來使喚了。
在自己的太子妃麵前隱藏起身份的魏國太子幾次吸氣,卻並非是因為覺得自己被折辱了。
常年握著刀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那些潮氣還很重的青絲攏進手中。
他想要把趙靈微的長發抬起一些,再用巾布包起它們吸水。
可那溫熱的,柔軟的,仿佛能纏著手的長發才一被抬起,便露出了那已全然被頭發上的水浸濕了的中衣。
趙靈微在睡覺前穿著的中衣質地非常好,卻是薄得很,一浸水,便完全透明了。
而偏偏……她穿著的褻衣,背後隻有幾根鬆鬆係著的綁帶。
賀樓楚的呼吸一下就重了起來。
但他還是在遵循著趙靈微所說的,動作輕緩地替她擦著頭發。
背對著賀樓楚的趙靈微看不到他的樣子。
她聽著後麵傳來的動靜,咬了咬嘴唇,問:“怎麼,生氣了?”
賀樓楚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嘴上卻說:“不曾。”
趙靈微:“向正使對我說,你武藝高超,懷光也說你一個人能打他們幾十個。所以……向正使就說,我不好這麼驅使你,讓你給我做這些雜事。這般如此,會太折辱你這樣的能人。”
賀樓楚:“不會。”
賀樓楚試圖將自己的目光從身前少女背上那漂亮的肩胛骨上挪開,卻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我不介意你這樣……讓我做事。”
賀樓楚把趙靈微用的“驅使”一詞給換了。
因為他並不覺得,這是驅使。
但在給趙靈微又擦了好一會兒的頭發後,他便說道:“我今日聽到你在和彆人提起我的時候,叫我賀樓君。”
賀樓楚疑惑地問道:“在我的姓氏後麵跟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趙靈微一下就僵住了動作。
她的肩膀因此而繃住了,連帶著她肩胛骨的線條……也因為她的身體緊繃著而變得更為清晰了。
可是隨著頭發漸漸變乾,她的中衣也在慢慢變乾之後變得不複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