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之時, 殿下或可令賀樓楚假扮成太子。’
‘如此,便可一呼百應。’
…………
這天的夜裡, 趙靈微把達奚嶸的那番話語思考了許久。
是也,無論是先國主的異母兄弟拓跋宏、拓跋堅,還是他的同母兄弟拓跋寶,這幾人若要繼任魏國國主, 其身份的正統性都遠不及子楚太子。
魏國人都尚且如此認為, 趙靈微便更會這麼想了。
因為大商, 原本就是一個極為強調皇權正統的地方。
你若戰功卓越, 武力悍然,你自是可殺了坐在至高寶座上的那個人。
但你如果想要就此坐上那張用黃金製成的椅子,天下人卻並不會如此簡單地就答應。
屆時,亂世梟雄為魚, 而天下人為水。
魚失水則死, 水失魚則猶為水。
先前,向天鴿曾向她諫言, 說他們不了解拓跋缺是何許人也, 對商的態度又是如何, 因而不好貿然就與拓跋缺完成大商同魏國的和親之約。
可她卻並非這麼想。
趙靈微心裡想的其實是——你拓跋缺,不配。
在如此尚武之境,拓跋缺乃是憑武力弑君之人。
然而他的血統不及子楚太子,武力竟也不如太子, 需憑暗算才能將其逼至絕境。
這樣的一個人, 誰知你何時就被另一個也不如你的人給暗算了呢?
你來路不正, 但我可是大商慈聖皇帝的親孫女,太和公主。
若我屈身於你,待到你被人所殺,那人是否也要為了與維係與大商之間的往來,娶我為妻?
如此妻來妻去的,才真的會成為一件人人皆可染指的物品。
如此,既可笑,又可憐。
那……如果她讓賀樓楚假扮成太子,撒下如此彌天大謊呢?
到時候,太子雖假,可太子妃卻是真。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分分辨不清。
且假太子不僅和真太子身量相像,還也能用得了龍雀天戟。
若是再一細想,無論是拓跋堅、拓跋宏、還是拓跋寶,此三人都與子楚太子的母族賀樓氏關係並不和睦。
而賀樓楚原本就是賀樓氏之人。
她便反而可借此聯合賀樓氏,做到一箭雙雕。
到時候,她一手哄騙,一手拉攏。
若是遇到能認出賀樓楚不是太子,且軟硬皆不吃的。
她便……將其殺了!
此計雖險,卻是真的可行。
夜已深,可趙靈微屋子裡的燈卻是一直亮著。
她看似是在給如何考這些朔方郡的士卒們寫個章程。
可實際上,心中卻是另有所想。
“哆哆哆。”
屋外傳來有人敲窗戶的聲音。
趙靈微連忙起身,拉開了窗戶。
隻見先前已經讓她想了好久好久的人現在就在窗外看著她。
兩人在這夜色中對視了那麼幾息,而後賀樓楚便不等她邀請便翻進了她的屋子。
“我來給你擦藥酒。”
窗戶上出現了兩個人的影子。
可帶著藥酒而來的賀樓楚,卻是不再像前一晚時的那樣,把燭台挪到沒法照出他影子的地方來了。
他拉起趙靈微的手,把寬大的袖子向上拉開了些。
隻見那節皓腕上的紫色指印現在已然向外散開了些,變成了青紫色。
它的確是在慢慢變好,卻是看起來更可怖了。
賀樓楚看了那處好一會兒。
待到趙靈微都已經想把手收回來了,他便在那節看起來好不可憐的手腕上落下了好幾個輕柔的吻。
“我以後,會小心。”
他對趙靈微如此認真地說道。
於是趙靈微也笑著點點頭,看著賀樓楚從那個白瓷瓶子裡倒出些許藥酒,開始給她揉起了手腕。
“累了,想靠你身上。”
“嗯。”
賀樓楚將身子挪動了些許,而後便讓趙靈微可以靠在他的懷裡讓他擦藥酒。
賀樓楚:“既然累了,怎麼這麼晚都不睡?”
趙靈微:“我和達奚將軍說了,想要考考這些朔方郡的將士們,也好知道他們的戰力如何。我想看看,有誰明明官階不低,卻隻是個混了戰功的草包,又有誰其實戰力很好,然被低估了。所以,就想寫個章程出來。”
說著,趙靈微便把她有關檢驗這些士卒的想法,以及現在想出來的幾個項目給說了出來。
賀樓楚:“是個好主意。隻是有些人擁有指揮之能,自己卻不善射術,臂力也不夠。”
這會兒的賀樓楚其實已然給趙靈微擦完了藥酒,卻是也不把手給撤了,隻是拉著趙靈微的那節手腕,輕輕地揉著。
那實在是……有些舒服。
就這麼躺在人懷裡的趙靈微不禁用臉蹭了蹭賀樓楚的肩膀。
趙靈微:“那……你給我看看,應該怎麼把章程寫得再完善些?”
賀樓楚:“好。”
這會兒的趙靈微已在賀樓楚的懷裡閉上了眼睛,有些犯瞌睡了。
她似是已經全然信任了這人。
賀樓楚便低下頭來,又親了親她的眼睛。
那讓趙靈微笑了起來,躲了躲:“彆鬨我,癢。”
“靈微。”賀樓楚喚了她一聲,道:“我想學商言。”
他似是想起了白天的時候,趙靈微與那負責傳譯的禮官討論時的樣子。
那時候的趙靈微認真極了,且還在搞懂了自己先前不明白意思的新詞後特彆開心地笑了。
但他卻不知道懷裡的人和那名禮官究竟說了些什麼,才惹得佳人笑。
對於賀樓楚來說,這樣的感覺並不好。
仿佛是在提醒著他,他的太子妃與他們這些魏國人並非是一起的,與那些商將才是。
“那我就……找人教你。”
已然快睡著了的趙靈微嘟噥著:“反正,我也要讓不會商言的學魏言,讓不會魏言的……學商言……”
說著,趙靈微便側了側身,一手抱住了賀樓楚的腰,一手則抱住了賀樓楚的脖子,試著在這個暖和的地方找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賀樓楚在趙靈微還在蹭著他的時候,便把人抱起,並把公主放到了臥榻上,給她蓋起被子。
隻不過,今夜的太子殿下可不敢再留宿在這裡了。
那感覺過於甜美,也過於煎熬了。
他又親了趙靈微脖子上那片吻印,且還親了好一會兒,而後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