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郡的那名文官不知道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人都在叫喚些什麼。
這會兒他也隻是帶著些許的焦急, 喚趙靈微掉頭。
可更多的哭聲卻是傳入了趙靈微的耳中。
這是公主殿下所熟悉的語言。
但那之中所承載著的苦痛,卻是她所從未感受過的。
她也還從沒有因饑餓與寒冷就如此傷心過。
當這般情感跟著聲音隨風湧來,怕是隻有鐵石心腸的女子才能無動於衷。
向天鴿大約猜到那邊是什麼情況了。
他暗道一聲“不好”, 而後便欲去攔自家公主。
可趙靈微卻是在那之前, 麵色冷然地一拉韁繩, 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策馬而去。
“太和!太和!”
向天鴿此時不敢喚出能讓人明白趙靈微究竟是何等身份的詞來。
他隻得喚出趙靈微的公主封號, 並著急地喊道:
“那種地方,不適合你露麵!”
見趙靈微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向天鴿便也隻得跟在已經追出去的沉琴後頭, 一道去追她。
向天鴿此言非虛。
魏國與大商之間,是有著微妙的敵對關係的。
近幾十年來,他們時而連年征戰,時而關係稍緩。
再加之,大商要比魏國富裕許多,也更為宜居。
故而,在魏國的大商子民,多數都不是自願來此的。
他們幾乎都是被劫掠過來的邊民。
被關在籠子裡, 任君挑選。
當穿著胡服, 騎著白馬的趙靈微來到這裡,便一下就吸引了這些人的注意。
她就像……就像是是一隻落入了巨大泥坑裡的白天鵝。
而她的周圍, 則都是羽毛被泥水給打濕了的, 臟兮兮的麻雀。
這些已然飛不起來了的麻雀們一見到她, 便嘰嘰喳喳地求她救救自己。
“快看!快看那姑娘!”
“她是不是我們那邊來的人?”
趙靈微固然是被孩子的哭聲吸引而來的。
可她哪能知道, 還有更多已經全然木訥了的人被一道關在了籠子裡。
而她雖梳著魏國男子的編發, 也穿著胡服,能憑借此等打扮混淆魏國人的判斷。
可同樣來自大商的人,隻要一看她的那張臉,便會心生親切之感。
不知是誰先發現了她,並朝她喊起話來。
“姑娘!你聽得懂我們說的話嗎?”
“對啊姑娘!你是從大商來的嗎?是不是需要幾個奴婢部曲?”
“買我吧!買我吧!”
“貴人,你看我妹妹可以嗎?求你買了她吧!她被關在另外一個籠子裡,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她會餓死的。”
奴市裡離她最近的那幾個賣主極為提防地看著她,並命手下人用木棍去拍打籠子,甚至去捅裡頭喊得最大聲的幾個人。
見此情形,趙靈微連眼睛都紅了。
她在最初的慌亂之後,用魏言對那幾人說道:“都給我住手!”
可她的這句話卻隻是引來了麵色不善的賣主,而賣主的手下則更用力地去拍打籠子,去捅人。
那便讓趙靈微直接將背在身後的弓取了下來,並從箭袋中抽出一支箭來,張弓搭箭,瞄準拿著木棍的人。
公主殿下大聲喝問道:“你們聾了嗎!”
這樣的變故讓四周安靜了下來。
那些原本還在控製著籠內商奴的人也都轉向了她。
“來鬨事的,是吧?”
幾名賣主連忙喚上打手,十幾二十幾人一起,慢慢圍向她。
見此情形,不僅在明處保護著她的四名千牛衛靠近了趙靈微,就連隱匿在了暗處的另外十幾人也顯出身來。
在形勢一觸即發之時,趙靈微拽起旁邊那靈武郡文官的衣領,用魏言說道:“讓他們都把兵器放下!”
那人為難極了,卻也隻得試著和來勢洶洶的賣主們解釋起來。
向天鴿擠了進來,又是著急,又是為難地說道:“太和!你這是做什麼啊!”
此時負責保護她的那些千鶻衛與千牛衛已然十分緊張,卻聽趙靈微仿佛要做意氣之爭般地說道:
“我要他們把這些人都放了!”
這句話一出,他們便都握緊了手中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