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名千鶻衛已然在此時手持盾牌, 整裝待發。
她們每個人都在注視著城下,以提防可能到來的冷箭。
同時,那向外傾斜的盾牌也能夠將屬於女子的聲音傳向更遠處。
“城下之人聽著。我乃大商太和公主,魏國太子妃。此城守將步六孤弗偷盜我夫君子楚太子之兵器,且辱其名譽,已被我斬下人頭。”
那是吐字清晰,帶有王城正音的魏言。
說出這幾句話來的, 是一個非常好聽的,屬於女子的聲音。
然而當她的聲音被冬日的寒風帶著, 傳入城下兵卒的耳中時, 卻是絲毫不見顫抖。
她甚至還擁有著一種……帶著極強反差的,柔美與堅定。
除此之外, 則還有著傲意。
這樣的聲音一出現, 底下原本已經要和身邊的商軍打起來的魏**人竟是停下手來。
此時那譯語人好容易才從還未完全死透的監軍身下爬出來。
可俞鬆謀卻是視線毫不離開城樓上的公主殿下,且用鉤鐮槍底部那用來重擊敵人胸甲的一頭挑起這譯語人。
“你想死還是想活?”豹騎將軍如此問道。
這名拓跋缺派來的譯語人自是連說了幾遍他想活。
俞鬆謀:“那就按照我說的做,我讓你傳譯的,你才譯。我不讓你譯的, 就不譯。”
魏國譯語人:“成成成!將軍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俞鬆謀:“記住, 彆亂譯, 我也略懂一些魏言。要是發現你胡說八道,我讓你和那監軍合葬在一起。”
那人現在還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繼續掙紮著。
譯語人不過又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就嚇得連忙轉回頭來。
俞鬆謀把人放到了先前那監軍的馬上, 並道:“把公主的話譯成商言!”
城樓上, 步六孤弗的腦袋被仇懷光從木盒子裡拎了出來。
其頭發已經被人用繩子纏好。
而仇懷光便也將其甩向城樓外,並將繩子的另一頭係在了城牆上。
此人雖已死了近兩個月了,然而因為天氣寒冷,腐爛並不嚴重。
當它被一下掛到了城牆上的時候,城下的那些魏**人便發出了驚駭的聲音。
隨後,他們便也看向了站在城樓之上的那位女子。
有一名魏人武將在此時張弓射箭,將箭射向城樓上的趙靈微。
正注意著這個方向的千鶻衛發現了這一點,抬起手上的盾牌擋下了那一箭。
而站在她身後的同伴則一箭射向了放冷箭的那人。
正欲說下一句話的趙靈微看了一眼那個方向。
而後她就鎮定自若,且輕描淡寫地說道:
“諸位都是魏國的勇士,何苦在一名女子說話的時候,用冷箭來打斷?”
公主殿下又道:“拓跋缺於殿前斬下先國主,此乃成王敗寇,他人無話可說。可他自己做出這番事來,卻要汙蔑到我夫君子楚太子的頭上,實乃敢做不敢當的縮頭烏龜。
“此等陰險狠毒的懦夫,竟也值得你們這些魏國兒郎效力?我替子楚太子為你們感到羞愧!”
城樓下,譯語人的聲音雖沒有趙靈微那般的氣勢十足。
但被他譯成了商言的那些話語卻還是讓趙靈微的母國將士感到極為吃驚。
他們大商……何時出了一位這樣的皇室後裔了?
趙靈微:“過往之事不再提,但今日……我大商豹騎將軍已在接到我之密令後趕來與我會合。城下的諸位魏國兒郎可想一想,究竟是要降我者昌,還是要做死無葬身之地的逆我者!”
此言一出,城樓上鼓台邊的一名千鶻衛便擊起鼓來。
那是一陣與先前全然不同的擊鼓節律。
那讓埋伏在了兩邊,以及這些人退路上的朔方郡守軍一下掀開了披在了身上的白色鬥篷,也舉起埋在了雪地裡的盾牌。
在如此情形發生之時,俞鬆謀也向自己那混在了魏人軍隊裡的一千兩百騎兵列陣,以衝襲敵人的姿態向著朔方郡的守軍而去。
這些人都將手中的長.槍夾在腋下。
他們也也不管前方是否有人,直接策馬前衝,將許多原本應當看防住,甚至是抓住他們的魏國士卒刺了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一些人因為列陣的緣故,被阻擋而無法衝出。
站在城樓之上的趙靈微及其布置在這裡的神射手便將手上箭矢蓄勢而發。
但在手握鉤鐮槍的那人衝入陣中時,這些設下埋伏的人就都驚楞了。
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歎的並非某位武將之勇可勝萬人。
而是關隘之險,易守難攻。
可城樓之下的豹騎將軍卻是讓他們看到了何謂一夫衝陣,橫掃千軍。
拓跋缺為了讓自己的部下能看緊俞鬆謀手下的商軍,特意讓兩撥人穿著不同式樣的衣服,易於辨認。
但這也讓發起狠來的豹騎將軍一下就能辨出誰是他的部下,誰又是他的“敵人”。
當十幾名拿著長刀的魏國騎兵追起兩名商軍騎兵時,豹騎將軍便將鉤鐮槍一個向前,勾住一人的脖子,將其打向另外一人。
被勾住脖子的人在將另外一人撞下馬去時,便身首近乎分離。
可俞鬆謀卻是看都不看,直接用鉤鐮槍的槍尖刺穿了墜地之人的胸膛,而後就將那人又丟向亂陣之中。
即便是站在城樓之上的趙靈微都能感受到他的滿心恨意。
可他又還冷靜著。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為了令隨他一同出征的這些商軍脫陣,而不是殺人,更不是純粹地發泄。
看著如此形勢,趙靈微實在是擔心陷入陣中的俞鬆謀可能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