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以東,
一千二百裡。
北女王國的王子石汗那看著不遠處的那頂帳篷。
在帳篷裡如枯石一般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便是魏國的“攝政大將軍”,拓跋缺了。
數日前,他作為北女王國派來支援拓跋缺的先鋒將軍,同拓跋缺一道,其將賀樓司繁的部族合圍。
與賀樓司繁一道的拓跋寶本欲前來替其解圍,然一看到北女王國的援軍從山坡上衝下來,自知不敵,當即便跑了。
如此,賀樓司繁便兵敗被俘。
隻是這樣的結果卻似乎並不能讓已然殺紅了眼的拓跋缺感到高興。
因為他的帳下謀士派來給他報信的人所說的時間,已經過了。
十日之期已過,然那位魏先生的人,卻是還未有來。
那便意味著——拓跋缺此時再回王城,也不會有任何的意義了。
而今日,駐紮在此地的他們甚至還收到了又一則消息。
——魏太子的登基大典與其王後大商太和公主的封後大典很快就將於王城舉行。
在靜謐的夜裡,帳篷裡枯坐著的那個男人突然嘶吼起來。
他怒吼著,並一遍又一遍地說道:“我不信!我不信!”
而他身邊的人則道:“大將軍!還是看看魏先生給帶來的那個酒囊吧!”
他已看過了。
那張紙上寫著——莫向西,莫回頭。向東接女王,揮師南下尤可期。
但他還是不願相信。他更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竟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拓跋寶,將已經到手的王城拱手送給了早就該死了的那個人。
他甚至,連自己的母親都被對方握在手中當成了人質!
“我不信!子楚小兒不可能還活著!”
看到這人發瘋暴怒的一幕,石汗那沉默著站在那裡待了許久。
而後,他便轉身走向另一頂帳篷。
那是關押著賀樓司繁的帳篷。
他黑著臉,一言不發地走近帳篷,並從腰間抽出小刀。
賀樓司繁早在他靠近這頂帳篷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
見這位北女王國的先鋒將軍如此,他倒也毫不害怕。
“是要來殺我了嗎?”
見這年輕人也不回答自己,賀樓司繁便轉而用北女王國的話問道:“喂,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石汗那原本就精通多國語言。
聽到賀樓氏的這位大將這麼問自己,便很快用魏言粗聲粗氣地回道:“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賀樓司繁:“我就要死了,好歹得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哪個無名之輩給擊敗的。”
石汗那:“我乃北女王國王子,石汗那。”
說著,他就用小刀割開了綁著賀樓司繁的繩子。
在賀樓司繁的錯愕中,他開口說道:“魏太子就要登基了,他抓了拓跋缺的老母,打算拿人來換你。”
賀樓司繁:“石汗那,我侄子要拿拓跋缺的老母來換我,你現在就把我放了?”
石汗那則沒好氣道:“拓跋缺想要聯合我北女王國,南下吞商。我不看好,但我母親心意已決。”
賀樓司繁這下是真的樂了。
這小子看起來一副不怎麼聰明的樣子,想法倒還挺多的。
賀樓司繁:“你意如何?”
石汗那:“我和靈微是好朋友。”
靈微……?
這名字,怪熟悉的。
石汗那:“就是你侄子要娶的媳婦。我想帶著你,還有我帶的那些先鋒軍一起去投靠她。憑我們的交情,靈微肯定不會虧待我。到時候,若我北女王國聯合拓跋缺南下失敗,我也好給我們北女王國,留一條後路。”
魏國,
王城。
此時城內寒意漸退,也洋溢起了一股歡喜之意。
這是因為在先國主身死,且性情殘暴的拓跋缺被趕走後,這座城終於迎來了讓他們喜歡的主人了。
子楚太子的登基大典,以及封後大典就將在今日舉行。
這是一場極為重大的儀式。
然在它真正到來之前,魏國的主人卻沒能有足夠的時間去好好地準備一番。
但是沒關係,他們魏國本就是遊牧悍族建立的。
在數十年之前,他們還連王城都沒有,國王與王後也俱是住在帳中。
對於魏國的新帝來說,一場重大的儀式固然重要。
可他更希望自己已然娶了大商太和公主為後的消息,能更早一點地讓草原上的所有部落都知道。
他也更是迫不及待,要同自己心愛的女人舉行真正的大婚。
在拓跋子楚的心中,他與趙靈微在朔方郡進行的那場簡短儀式始終是太過不為人所知了。
儘管有關那一日的記憶很美,他也能永遠都記得自己抱著趙靈微在雪中一步步走向那個院子的情形。
可他,畢竟還是留下了遺憾。
他的王後在他孤身一人、隱姓埋名之時給到了他許許多多。
可他給到自己王後的東西,卻太少太少。
連大婚時的祝福,都隻有那麼寥寥幾聲。
現在,他的眾多部將都在收到了他的妻子以太子妃的名義所發出的詔令後來到了王城。
這些人作為他的親信,在過去是不被允許進入王城的。
而現在,他們便都被順勢邀請,來到這場封後大典了。
魏國的這位新帝命人把他的父親與祖父坐過的金椅子給熔了,又打了一把新椅子。
草原上的人都信奉太陽,信奉月亮,信奉星星與天空。
因而魏國主所坐的椅子上,便會有日月星雲這四者的鏤空花紋。
在讓金匠做出一把新椅子的時候,拓跋子楚曾說,想要在上麵增加鳳凰的圖案。
可趙靈微卻說:“要什麼鳳凰啊,鳳凰都是嫁給龍的,你又不是龍。”
拓跋子楚聽了以後,覺得不高興,問她:“除了我,你還想嫁給誰?”
哄人已是很有一套的趙靈微便咬了咬他的耳朵,俏皮地說道:“我乃真龍天女,不如……子楚就讓人再刻條龍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