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江玥：“......”
她抬頭，忽的聽見頭頂傳來陸舟的一聲輕笑，緊接著手腕被人握住，整個人被人從沙發上拉起。
“過來幫哥哥。”
可能是剛才看見小姑娘炸毛的緣故，陸舟的聲音難得的噙著笑意，像是揉碎了的月光一般溫柔清和。
江智還在客廳胡鬨，隱約還有他故意哭鬨的聲音傳來。
陸舟對此置之不理，徑自拉著江玥往廚房走去。
見他們二人進來，原本在廚房忙活的傭人相互瞥了對方一眼，最後都識趣地退了下去。
江遇對陸舟的態度並不明確，然而上次江玥為陸舟出麵，將江智丟進池子的事，他們還是看見了的。
一瞬間，廚房隻有他們二人。
整個廚房難得的安靜，靜悄悄的，有陽光從窗台上灑下，落了一地的柔和。
江玥靜靜坐在餐桌旁，雙手托著腮。她眼睛看不見，隻聽見耳邊有鍋碗瓢盆的聲音陸續響起。
陸舟側身瞟了一眼端坐在餐桌邊的女孩，早上起得早，江玥這時已經有了困意，她懶懶地抬手打了個哈欠，懶貓似的趴在桌沿，眼皮子一搭一搭的，隨時能睡了過去一般。
有碎發從江玥耳邊滑落，懶懶地披在她細薄的肩膀上。
陸舟手上動作一頓，唇角剛一上揚，驀地想起自己衣服內側的東西，笑意頓時僵在臉上，又恢複成剛才淡漠的模樣。
他默默收回目光，視線重新回到手上的東西上。
不同於上次的手忙腳亂，陸舟這次井然有序了許多，連動作也嫻熟了幾分。
雞蛋羹並不難做，依次打了四個雞蛋後，陸舟又開始往碗裡倒水，順手加了調料攪拌。
桌台上有傭人剛準備好的蟹肉，大概是中午做午餐準備用的。
陸舟瞥了一眼，手指剛伸在半空，忽的又停住。蟹肉性寒，以江玥的身體，大概是吃不了的。
他垂眸，又繼續攪拌碗裡的東西。
......
江老夫人不在，江智又恢複到原來胡攪蠻纏的作派。見江玥不理會自己，他更加胡作非為，一連摔了房間裡好幾個東西。
原本他還想著去三樓找江玥麻煩，隻是人還剛上樓梯，就看見斜倚在樓梯口的陸舟。
少年斜靠在牆邊，腳尖有節奏地在地板上打著節拍，聽見江智的聲響，陸舟懶懶地掀起眼皮，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眸光冷冽。
江智隻覺得背脊發涼，剛踏出的腳頓時停在半空，睫毛輕顫，他默默轉過身，重新回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吃晚餐時，見陸舟不在，江智又鬨了一通，對著飯菜挑三揀四。江玥沒理會他，徑自吃了飯後就上樓了，隻是離開時又聽見江智摔東西的聲音。
大概是被江老夫人寵慣了的緣故，江智一生氣就開始摔東西。
從進門到現在，他都已經摔了好幾回，大到花瓶雕塑小到鍋碗瓢盆，江玥一貫視而不見，隻是默默讓人登記在冊，尋思著過幾天讓人送去江家。
子債父償，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轉眼，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剛好是彆墅熄燈的時間。
樓下傭人的腳步聲逐漸消失，走廊上的燈光也儘數滅了好一半，隻留下轉角處幾盞昏暗的小桔燈。
原本已經睡下的江玥忽的坐起身，她慢慢掀開被子，伸出手將自己晚上設置好的鬨鐘關上，光著腳下了床。
屋裡一片漆黑，江玥一襲白色棉裙，光著腳在房間來回走動。
因為眼睛突然失明的緣故，她現在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翻找東西。一陣翻箱倒櫃之後，江玥終於從衣櫃底下找到了一個老舊的遙控器。
遙控器小巧精致，正好可以一手握住。
江玥微微勾了下唇，輕手輕腳將衣櫃的門重新關上，房間安靜無聲，隻有江玥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她小心翼翼貼著門板聽著外麵的聲音，除了從院子裡傳來的蟲鳴蟬叫，其餘一片安靜。
江玥長鬆了一口氣，白皙的手指慢慢覆上門把。
黑暗中，金屬門鎖輕輕向上轉動了半圈，伴隨著“哢嗒”一聲，有人影悄無聲息出現在走廊上，緊接著出現的是一隻腳。
然而下一瞬。
兩人的腳同時頓住半空，江玥僵硬著轉過頭，正好對上同時從隔壁房出來的陸舟。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脫口而出。
“你在乾什麼？”
“......”
被當場抓包，江玥蔫兒吧唧的，被陸舟直接拎回了臥室。她還光著腳，腳底下一片冰涼。
陸舟冷著臉將人拎回床上，見倉鼠姑娘嗖嗖嗖地往被窩裡鑽去，眼底的冷意更甚。
進屋的時候，陸舟順手點亮了屋裡的小夜燈，桔紅色的光影下，江玥一張小臉越發白皙。
“拿來。”陸舟沉著臉，他半跪在床上，目光下移，落在江玥緊握著的右手上。
“哥......哥哥。”江玥討好地喚了一聲，順手將遙控器往後背藏了藏。雖然看不見，卻還是能感覺到陸舟現在的怒氣。
“我沒做什麼。”
準確來說，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麼。
江玥訕訕低垂著頭，語氣悶悶。見陸舟不說話，她眨眨眼，終於還是識趣地將手心裡的遙控器交上去，又小聲嘟喃了一句。
“我真的沒做什麼，剛出門就被你抓到了。”
她說得極小聲，卻還是被陸舟聽見。少年陰沉著一張臉，抬手在她額頭上敲打了一下，聲音清冷：“黑燈瞎火的，你連個盲杖都沒有，摔了怎麼辦？”
江玥不習慣用盲杖，前些天險些在樓梯口摔著，還好陸舟剛好路過，及時將人扶住。
從那以後江玥去哪都有人跟著。
知道是自己欠缺考慮，江玥乖巧地點了下頭，溫順道：“哥哥，我錯了。”
江玥長得乖巧，以往隻要她認錯，江遇都不會再為難她。隻可惜陸舟不是江遇，見她低頭認錯，陸舟雙眉依舊緊攏著，他垂眸瞟了一眼手上的東西，蹙眉道。
“這是什麼？”
小小的遙控器沒有陸舟半個巴掌大，他擰眉盯著手裡的東西，又抬頭看向一旁故作鎮定的江玥。
“......遙，遙控器。”江玥揪著手指，聲音細如蚊訥。
聞言，陸舟雙眉皺得更緊，捏著手心的東西把玩了一通，又將目光移到江玥臉上，下巴微抬：“說吧，你想乾什麼？”
“沒，沒什......”
最後一個字節還沒落下，江玥已經感受到陸舟落在自己臉上陰測測的目光。
她訕訕一笑，破罐子破摔，將原本的計劃全部說了出來。
“我隻是想嚇嚇他而已。”
末了，江玥又小心翼翼補上一句，她看不見陸舟的臉色，隻能憑著直覺猜測。
“哥哥你彆生氣了，我以後不敢了。”
江玥可憐兮兮地扯著陸舟的袖子，聲音嬌柔。
陸舟沒理會江玥的撒嬌，反而注意到她剛才口中的木偶，他黑眸沉了沉，忽的想起什麼，抬眸看向江玥。
“你剛才說，你讓人放了個木偶在江智房裡？”
江玥點點頭：“嗯嗯。”
聞言，陸舟狹長的桃花眼突然半眯起來，笑容陰測，裹挾著笑意，他繼續說道：“那個木偶是不是還少了一隻眼睛？”
江玥驚奇道：“哥哥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見過？！”
話音一落，房裡的溫度陡然下降了好幾度，江玥突然想起什麼，瞪大了雙眼，剛想往後躲，手腕再次被陸舟抓住。
少年幽幽的聲音在江玥耳邊響起。
“玥玥，我房間的衣櫃，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木偶呢。”
“......”
“............”
“..................”
陸舟其實很早之前就發現那個木偶了，隻不過他以為是江玥的舊物，沒怎麼放在心上，直接塞在衣服的最下層。
剛才聽見江玥的描述，他才想起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木偶。
從衣櫥的旮旯裡翻出來後，果然如江玥所說，木偶少了一隻眼睛。
而且，左手還是斷了的：）
陸舟捏著手上殘破的木偶，他左手還有一個江玥剛找出來的遙控器，按下電源鍵後，先是幾秒鐘的沉寂。
隨後木偶像是磕了藥一樣，搖頭晃腦的，唯一沒斷的右臂還在空中不斷搖晃。
隨著音樂不斷踩著節拍。
陸舟：“......”
他剛想說什麼，就聽見音樂聲“嘀”的一聲忽然停下，變成了嘈雜的電流聲。
下一瞬，木偶的頭一歪，“吧嗒”掉在了地上。
陸舟：“......”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木偶的腦袋，放在手心處打量，好奇道：“你在哪買的這個鬼娃娃？還挺逼真的。”
披頭散發的，眼珠子還少了一顆，連背景音樂都那麼瘮人。若是頭發再長一點，便和恐怖片中的貞子無異了。
他抬頭看向床上擁著被子的江玥，卻發現女孩正抿著唇一言不發，一臉哀怨地看向自己。
“玥玥？”陸舟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挨著她坐下，好奇道，“怎麼了？”
“哥哥。”
“嗯？”
“她不是鬼娃娃。”
“？？？”
“那是我的手工作業。”
“......”
“我隻是不小心將她的眼睛弄丟了，順帶......不小心用力過度將她的左手就扭斷了。”
“............”
長久的沉默後，陸舟默默撿起了剛才被他閒置在一旁的木偶，難以想象江玥可以將一個洋娃娃做成這副鬼模樣。
陸舟沉吟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他揚了揚眉骨，道：“......那你放在江智房間的那個呢？”
總不會比剛才的更殘破吧。
陸舟雖然沒玩過洋娃娃，可是之前在孤兒院看彆的女孩子，都恨不得將洋娃娃當成自己孩子看待，衣服有半點破損都要哀嚎個半天。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將洋娃娃組裝成這副鬼模樣。
聞言，江玥羞赧地低下頭，難以啟齒，過了好半天才開口。
“江智那個，”江玥遲疑了一下，慢吞吞道，“手腳都被我扭斷了。”
等了半晌都不見有人回答，江玥正狐疑著，剛想開口說話，就聽見頭頂上傳來陸舟的一聲輕笑。
散漫又帶了幾分慵懶。
身側的床墊凹了下來，陸舟雙手撐在女孩枕邊，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著身下瑟瑟發抖的女孩，唇角有了一抹笑意。
他慢慢湊近女孩，薄唇幾乎要貼近江玥的耳朵，緩緩開口道。
“那玥玥對我可真好呢。”
“至少給了我一個三肢健全的洋娃娃。”
低沉清醇的聲音像是揉碎在夜色中，江玥卻隻覺得後脊發涼，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退去，隻聽陸舟喑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玥玥把洋娃娃放在我衣櫃中，是想做什麼呢，嗯？”
陸舟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半眯著，他懶懶地挑起眼皮，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江玥臉上。
兩人靠得極近，江玥幾乎可以感覺到陸舟噴灑在自己脖頸上溫熱的氣息。
她眨眨眼，身子下意識往後躲去，手腕卻驀地被人攥住，陸舟噙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