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顏婧兒趕緊回屋換了身湘妃色石榴裙,又妥當梳整齊頭發,這才跟著婢女過去。

顧景塵平日住外院的百輝堂。

百輝堂極大,從照廳過去就是寬敞的天井,四周種了些青鬆,沒有花草。地麵是巨大的青石板鋪陳,青石板上還雕刻了飛鳥百獸。

整個院子顯得清冷又莊嚴,就跟他本人一樣。

百輝堂東西兩側各有三間廂房,西廂房正中間是書房,東廂房正中間用來吃飯。

這會兒,顧景塵就坐在東廂房的屋子裡等她。

大門是敞開的,顏婧兒才走出照廳,遠遠地就看見他穿著一身緋紅官袍坐在椅子上了。

她飛快低下頭,碎步乖巧地走過去。

到了門口,婢女通報道:“大人,顏姑娘到了。”

裡頭的人沒吭聲也沒動靜,安靜得像空氣似的。婢女一離開,顏婧兒站在門口局促,不知該進去行禮還是該在門口行禮,或是該先說點什麼。

就在她忐忑又糾結之際,聽得一聲清清冷冷的聲音,猶如冬泉浸過石頭,清澈低沉且很好聽。

“進來。”他說。

顏婧兒硬著頭皮跨進門口,正要行禮時,又聽得他說:“坐。”

於是,她隻好福了福身,趕緊坐下。

紅木椅子寬大,顏婧兒坐下去才占了三分之一,越發像個沒長大的女娃。而觀對方,正襟危坐,衣擺展開擺在膝上、椅子上,氣勢就像一座大山。

這一刻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怎麼沒聽奶娘的,平日多吃點肉長胖長高些。至起碼跟人對坐時,自己總不至於這般沒派頭。

“抬起頭來。”他繼續道。

顏婧兒緩緩昂起腦袋,但也不敢去看他眼睛,視線隻落在他脖頸往下,官袍上的仙鶴圖案上。同時感覺得到他正在看她。

“叫你來,是有事與你說。”

“嗯。”

顏婧兒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屏氣凝神聽。

“在府上過得還好?”

“很好的。”

“下人伺候得還稱心?”

“稱心。”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顏婧兒盯著他一品補褂,上頭的仙鶴繡得栩栩如生。餘光瞥見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輕緩有節奏地敲著。

沉默的氣氛令顏婧兒更緊張了,也不知適才自己回答得對還是不對。她放在桌下的手不停扣弄著上頭的雕花,由於過於緊張都不曾聽到發出細微‘吱吱’的聲音。

他手指敲了片刻,突然說道:“先吃飯。”

顏婧兒照做,拿過麵前的湯碗,瓷白的勺子舀湯細口細口地喝,不敢發出丁點兒動靜。

喝了幾口湯後,就又聽得他開口說話了。

“你以後想做什麼?”

顏婧兒動作停下來,不明白他問這句話是何意。

是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她原本是打算來投奔他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卻不這麼想了。他氣勢太唬人,像個嚴厲的夫子。

她以後真的要嫁個嚴厲的夫子嗎?

其實她是不想的,可若是解了婚約,他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他也沒有義務養她在府裡。

顏婧兒咬唇,對於這個問題一時回答不上來。

“無礙,”顧景塵說:“此事你慢慢想。”

顏婧兒點頭。

“我有另一事問你。”顧景塵繼續道:“可想去國子監上學?”

顏婧兒放下調羹,怯怯抬眼。

“你才十三歲,”顧景塵道:“若是沒有什麼想做的,可入書院讀書。”

“我與國子監祭酒乃舊識,明日休沐,帶你去見見。”

他的話並不容人反駁,之前說問問她,也並非需要聽她意見,事情他都已經安排好了。

人在屋簷下,顏婧兒不敢反駁,也不想反駁。她覺得其實這個安排挺好的,她喜歡讀書,不喜歡在院子裡每天跟丫鬟曬太陽。

“吃飯吧。”他說。

顏婧兒這才又趕緊拿起調羹,繼續喝湯。

這頓飯吃得極其煎熬,桌上的菜十分豐富,但顏婧兒隻敢夾她麵前的一道素燴三鮮丸。但這道菜精致量少,沒夾兩下,很快就少了一半。顏婧兒都不敢再夾,小口小口地吃著白米飯。

她也不敢抬頭去看對麵的人,但能聽見他細嚼慢咽的聲音。他似乎吃得也不多,沒多久,就放下筷子了。

顏婧兒也立即停筷,規規矩矩坐好。

“吃好了?”他問。

“嗯。”顏婧兒點頭。

對麵的人緘默片刻,沒再說什麼,吩咐婢女送她回洗秋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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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百輝堂,顏婧兒暗暗舒了口氣,不過回到自己院子沒多久,就見婢女們端食盒過來。

婢女說道:“姑娘,這是大人吩咐送來的。”

顏婧兒揭開食盒一看,臉頰頓時燙得不行。

食盒裡的正是適才在百輝堂吃的飯菜,皆是還未曾動過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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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們得知顏婧兒明日要跟顧景塵出門,大家都非常激動。

香蓉說:“大人對姑娘真好,奴婢還從未見過有誰能跟大人一起吃飯呢。”

香蓉是顏婧兒住進洗秋院後,管家送來的婢女,同來的還有個叫素秋的。兩人約莫十六七歲,但香蓉活潑愛說話,素秋穩重少言。

“大人還擔心姑娘沒吃飽,特地讓人送飯菜過來。”香蓉高興道:“姑娘,這可是頭一份福氣。”

顏婧兒點頭,坐在軟榻上挑選明日要穿的衣裳。

繡娘手腳麻利,才半月功夫就給她做了好幾套衣裳過來。料子都是極好的,款式也時興好看。

豆蔻年華的少女都是愛美的,顏婧兒也不例外。她也很高興明日出門,一來可以出去看看京城風貌,二來可以穿漂亮衣裳。當然,最主要的是她以後可以去國子監上學。

她糾結得很,這些衣裳件件都好看呢。

“姑娘,”素秋走過來:“穿這件團錦琢花的怎麼樣,姑娘皮膚白,且骨架勻稱,穿這件最合適。”

顏婧兒也喜歡,於是點頭。

許是過於興奮,顏婧兒輾轉反側睡不著,香蓉進來剪燭心,見了就問:“姑娘怎麼還沒睡?”

“我睡不著,”顏婧兒坐起來,過了會兒,她問:“為何這座宅子這麼清淨?”

“姑娘,”香蓉說:“府上就大人一個主子,也沒娶妻納妾的,自然是清淨的。”

“那...大人的家人呢?父母長輩不住在一起嗎?”

“這奴婢就不曉得了,”香蓉說:“奴婢隻知道大人的老家在俞州,一開始也不是住在這個宅子的,是後來......”

“香蓉。”素秋突然出現在月門處,她穿著中衣,顯然剛起來:“晚了,讓姑娘好生歇息吧。”

香蓉似想到什麼,趕緊捂住嘴巴,而後對顏婧兒笑道:“姑娘,夜深了,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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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時,顏婧兒起床梳洗。

三月的天亮得遲,這會兒屋子裡還點著燭火。顏婧兒昨夜沒睡好,哈欠連天,坐在床頭迷迷糊糊地任由婢女穿衣。

屋子裡暖和,還燃了沉香,婢女邊忙活邊說著趣事。某一個瞬間,令顏婧兒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家中之時,父母還在,大哥二哥也沒離去。

“姑娘,”婢女拂夏說:“姑娘得動作快些,大人已經在等著了。”

顏婧兒一個激靈清醒,問:“他等很久了?”

“大人寅時就起了,聽素秋姐姐說這會兒在書房看書呢。”

寅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