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麵的間隙,顏婧兒百無聊賴地看路邊行人。
忽地,她看見個熟悉身影走進對麵酒樓,下意識地起身。
“怎麼了?”褚琬問。
“我好像看見熟人了。”顏婧兒說。
也不知為何,她居然有些激動,但自己也搞不清楚激動什麼。
“我過去看看,很快就回來。”
她跑出鋪子,但想到什麼,又很快跑回來背上書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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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塵今日著了身鴉青色素麵刻絲直裰,受好友蘇雲平所邀來此吃飯。
蘇雲平是國子監祭酒,平日應酬都習慣在這家酒樓,因此在這裡有一間專屬的雅間。
顧景塵到的時候,小廝說蘇雲平適才遇到同僚,去談幾句,讓他稍等片刻。
雅間裡的小爐上已經煮好茶,茶香四溢。顧景塵坐下,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一杯,心裡倒是還想著未完的政事。
茶才品了兩口,門口就傳來一道軟糯清亮的聲音。
“我是顧大人的妹妹,他在裡頭?”
小廝是蘇雲平的小廝,並不認得來人,且從未聽說顧大人有妹妹。便以為是哪裡來攀關係的,說道:“姑娘請速速離開,莫要在此搗亂。”
“我真的是......”
“姑娘若再胡攪.....”
顧景塵放下茶盞:“讓她進來。”
下一刻,門打開,顏婧兒出現在門口。
她一身交領國子監青衿,梳著雙丫髻,臉上還帶著點喜色,嬌嬌俏俏地站在那裡。
平日隻在府上見到的人,驟然在這樣的煙火地方相見,頗有些平易近人。
顏婧兒是這麼覺得的,還以為像顧景塵這樣日理萬機的人,不會來酒樓這種地方吃飯呢。
“一個人?”顧景塵問。
顏婧兒搖頭,抬腳跨進門檻,福了福身:“跟同窗一起來的。”
“出來做什麼?”
“我們出來買筆,然後決定在外頭吃飯再回去。”顏婧兒說:“適才看見大人身影,所以就過來見禮。”
“嗯。”顧景塵交待:“吃完飯就早些回。”
顏婧兒點頭,而後輕咳了聲,自以為很自然地提起話題:“大人,我考試成績知曉了。”
在外麵的顧景塵跟在相府的不一樣,似乎格外放鬆。他此刻略顯慵懶地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微微散漫。
他睇顏婧兒一眼,從容問道:“幾等?”
“甲等呢。”
顏婧兒語氣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歡快,甚至還有那麼一絲驕傲在裡頭。
顧景塵聽了,勾了下唇:“拿來我看看。”
“看什麼?”
“你的策論。”
“大人怎知我們考策論?”顏婧兒驚訝,轉而想到國子監祭酒是他好友,興許他早就得知自己成績了。
而今天她特地跑過來稟報成績,這舉動怎麼看都怎麼顯得有點幼稚。
顏婧兒臉頰微紅,但還是從書箱裡取出策論遞過去。
顧景塵接過。
許是他在看什麼東西時都很專注,因此,臉上的神色自然而然轉變成了嚴肅,帶著點夫子檢查課業的意味。
顏婧兒漸漸的就有點緊張起來。
很快,他看完了,開口評價道:“還算中規中矩。”
他示意顏婧兒坐下。
顏婧兒尋了就近的椅子坐,也不敢坐他對麵,手規規矩矩擺放在膝蓋上。
“文章寫了許多對策,但分析略為不足。”
“策論在於說理,而說理勢必要有據。”
“據從何來?”他問。
也不知怎麼的,顏婧兒心情沒有來時那麼美妙了。
“據從分析中來。”他也不需要顏婧兒回答,自顧道:“分析愈透徹,方顯對策之精準。”
“...哦。”顏婧兒垂頭。
“另外,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顧景塵顯然沒看見顏婧兒的神色,又或許看見了他沒想太多。
他繼續道:“理據分析不能浮於表麵,需多留意日常。平生積累夠多,寫策論便可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地步。”
顏婧兒繼續點頭,心裡那點歡喜猶如落入湖麵的水滴,蕩起幾道漣漪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聽懂了?”顧景塵問。
“懂了。”
“那你說一遍。”
“......”
顏婧兒都有點後悔來找他了。她繼續低垂著頭,有點委屈還有點生氣。
於是,生硬地將適才顧景塵的話複述了一遍。
顧景塵頷首,但隨之也察覺了顏婧兒的不對勁。
“你....”他不大確定地問:“考甲等不滿意?”
這會兒,她窩在一張躺椅上,身下墊著錦緞軟衾,由於陽光刺眼,她還拿了張帕子蓋住臉,整個人如一隻小貓般舒服愜意。
“姑娘,”香蓉笑嘻嘻地捧著個盤子過來:“你看奴婢帶什麼來了?”
顏婧兒扯下帕子,眯眼看過去。白淨的瓷盤中是紅潤的果子,每一顆約莫有手指頭大小,飽滿鮮嫩。
“這是管家送來的,叫櫻桃。”
香蓉把果盤放在她左手邊的桌子上,說道:“聽說是皇宮裡頭禦貢之物,皇上賞賜給大人的。”
顏婧兒坐起身,這會兒才三月初,不是瓜果豐碩之季,想來這樣的果子得之不易。
“大人不吃嗎?”她問。
“大人哪愛吃這些?”香蓉說:“大人從不重口腹之欲,連一日三餐廚子做什麼大人就吃什麼,從不挑的。”
“管家說每年宮裡都要賞賜好些果子過來,以前府上沒女主子,便都賞給屬官們。現在姑娘來了,自然是要送到姑娘這的。”
“哦。”
顏婧兒點頭,伸手捏了一顆放進嘴裡。
清香脆甜,口舌生津,滋味確實好。
“姑娘,”香蓉道:“管家還派人送來了這個。”
她將一個檀木雕花匣子放在桌上,道:“說是大人吩咐的,讓姑娘自己存著。”
顏婧兒放下果子,打開匣子。看到裡頭的東西時,動作停下來。
匣子裡裝的是字帖還有幾幅畫,有的字帖已微微泛黃,角落被燒去了一截。但熟悉的字跡,令顏婧兒內心翻湧。
這些都是她小時候的。她四歲開始練字,五歲開始學畫,最擅長的就是畫梅。
還記得小時候爹爹常常抱她在膝上,一筆一劃地教她作畫。爹爹喜梅花,也作得一手好丹青。
她拿起其中一幅來看。幾枝雪梅寒冬初綻,左邊空白處還提了首詩——香中彆有韻,清極不知寒。
這是爹爹的字跡,她的小名“韻韻”便是那時爹爹給她取的。
爹爹說:“梅花素雅高潔,不畏寒霜,香中蘊含著錚錚氣韻。我兒也要像梅花一樣堅韌、自強。”
“姑娘怎麼了?”香蓉見她突然低下頭一動不動。
顏婧兒緩緩搖頭,開口的聲音有點啞:“我獨自靜一靜,你先下去。”
香蓉遲疑地離開了。
顏婧兒抱著匣子,身子緩緩滑進躺椅中,用帕子再次蓋住臉。
不過片刻,上頭便洇濕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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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顏婧兒剛吃完早飯,國子監就派人送來了兩套監生服。一同送來的還有份入學舉薦書,通知她兩日後去國子監讀書。
作者有話要說:寶們,這篇文已經寫到大綱的最後一個部分了,大腿初爭取快點寫完哈,大家不要養肥勒,嗚嗚嗚你們一養肥,大腿初就沒有榜單了,好慘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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