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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覺得到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片刻,但也僅僅是片刻,而後就收了回去。
顧荀將信物遞過去:“大人,你看。”
透亮的羊脂白玉環扣,在陽光下還泛著瑩白。顧景塵隻是淡淡地看了眼,開口卻是吩咐彆的事。
“鄂國公後日七十大壽,替我準備些禮送去。”
顧荀趕緊點頭,心下汗顏,敢情他們大人在門口站了這麼會兒竟然是在想這個。
“那....”他遲疑地問道:“這位顏姑娘要如何安置?”
顏婧兒也在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既想他同意她留下,又怕他會留下。
來之前,顏婧兒並沒有去設想大名鼎鼎的顧丞相是什麼樣的人,可這會兒見著了,就有些不安起來。
這人一看就是嚴厲不好相處的,就跟......鬼使神差的,顏婧兒想到小時候教她《禮記》的夫子,也是這般常年不苟言笑,板著臉,但凡背書背錯一個字就要打她手板心。
鐵麵無私大義凜然得很。
而眼前這人,比夫子更甚。他的氣勢太過強大,光是那雙眼睛就令人不敢直視,她實在想不出日.後跟這樣的人成親會是什麼樣。
她想,她鐵定是不敢的。
餘光瞥見他抬腳進來,烏皮舄緩緩走到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他下擺微掀,露出一塵不染的白襪,上頭不帶任何花色,就跟他本人一樣簡單清雋。
“顏婧兒?”
“嗯。”
“哪個字?”
顏婧兒慌了下,才明白過來他問的是名字。她低著頭,聲如蚊呐:“舒妙婧之纖......”
她緩緩停下,沒好意思再說下去。這句詩詞完整的是“舒妙婧之纖腰兮,揚雜錯之袿徽②”,指女子腰肢纖細,如楊柳扶風。這是母親給她取的名字。
“多大了?”
“十、十三。”顏婧兒想了想,又補充道:“虛歲十四,很快就要及笄的。”
她話音一落,對麵的人沉默了。
就連站在門外候著的顧荀也稍愣怔了下,而後不禁莞爾。
顏婧兒懊惱,她怎麼就傻傻地說出那樣的話呢,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他似的。她貝齒輕咬,透明白皙的耳朵漸漸泛紅。
就在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對麵的人總算又開口說話了。
不過隻是低沉的一聲“嗯。”
顧景塵也沒再問什麼,將玉扣遞給管家。
顧荀趕緊問:“大人打算......”
“你看著安排。”
丟下這句話,他起身往玄關走去,很快就出了照廳。
顏婧兒紅得發燙的耳朵漸漸冷卻下來,過了會兒,就有個綠衣婢女過來請她。
“管家給姑娘安排了住處,奴婢這就帶姑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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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顏婧兒都沒心思去看丞相府的環境,她的心還停留在廳堂的時候,撲通撲通地跳。
奶娘卻是高興得很,跟在一旁小聲說:“小姐,丞相大人可真是人中龍鳳。我活了這麼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般...這般...哎呀,這要怎麼形容呐,簡直就是好看得像神仙一樣。”
領路的婢女聽了,噗呲笑出聲來。
“大娘可真是說對了,我們家相爺確實是人中龍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寫詩作對子,武能騎馬射雄鷹。更何況年紀輕輕就當了丞相,很得皇上器重呢。”
奶娘驚訝得咂舌。
婢女自豪,繼續說道:“你們既然是我家大人的親戚,那就隻管放心住下。我們相府彆的不多,就是宅子寬廣,屋舍若乾。總共分東西中苑,西苑有一片湖邊,夏日可遊船。東苑雖然也有湖,但沒西苑的大,頂多算是個種荷花的池子。”
“那中苑呢?”奶娘問。
“中苑就是前院,適才你們待的地方就是。大人平日裡就在前院北邊的百輝堂處理政事,晚上安置也是在那裡。”
說著,婢女帶著兩人走過甬道,經過一座高大的建築時,那婢女停下。說道:“那裡是祠堂,平日裡不可靠近,姑娘要記住了。”
顏婧兒點頭,跟著她繼續走。相府確實很大,也不知走了多久,顏婧兒才來到一處小院。
“姑娘的住處就在這,姑娘今日剛來,許多物件還得現成準備。”那婢女道:“姑娘先稍坐,等會兒就有人將東西送來。”
“多謝你。”顏婧兒道。
“哎呦,姑娘可折煞奴婢了。”那婢女道:“姑娘是相府的親戚,就是相府的主人,奴婢可當不得姑娘的謝。”
“你叫什麼?”奶娘問。
“稔冬。”她笑著說完,便離開了。
進了屋子,奶娘關上門,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她對顏婧兒道:“小姐,你也看到了,丞相大人不僅將你留下來,還立馬安排了住處。小姐以後要有大造化啦,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顏婧兒抿唇。
那人就問了幾句話,也沒多說什麼,讓她之前打好的腹稿都憋在肚子裡。
沒想到,一切這麼容易,可容易得令人不踏實。
奶娘還在碎碎叨念:“這下好了,小姐有了著落,我也好放心回去。也不知家裡頭現在什麼情況,大媳婦有沒有把曬乾的......”
顏婧兒動作一頓:“奶娘要走?”
“小姐你聽我說,”奶娘道:“我也舍不得離開小姐,但大槐村我怎麼說都得回去。家裡還有孫兒等著我呐,我家裡兩個兒子在外做工,兒媳婦們下地乾活,我得回去幫襯著才行。”
顏婧兒眼眶蓄了些淚:“我不舍得奶娘,奶娘乾脆也帶我走吧。”
“小姐說什麼胡話呢,小姐好不容易來了京城見到未來夫婿,將來可是要做丞相夫人的。又怎麼能跟我去鄉下受苦。”
“我不怕吃苦的,”顏婧兒搖頭:“我一個人待這兒害怕,況且.....”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人並沒有將她當成未過門的妻子看。在他眼裡,自己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姑娘罷了。
今日將她留下來,興許是一時惻隱之心,可日後呢,日後覺得她礙眼了該怎麼辦?
原先姑母帶她走時也是百般說疼惜她,會照顧她,可沒到一年就將她趕出門。
“小姐,”奶娘勸道:“不論如何,小姐將來都是要嫁人的,我又能陪小姐走多久呢。小姐去了大槐村就再也遇不上這麼好的親事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奶娘道:“擔心顧丞相以後撇下你不管是嗎?但你大可不必多想,今日他將你留下來就是有好生照顧的意思。即便日後你們不能做夫妻,他也會妥善安排你的後半生,總比跟著奶娘強。”
她上前去幫顏婧兒揩眼淚:“小姐聽奶娘的,如果你真跟我走了,我這一輩子都要自責後悔,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在天上的老爺和夫人。”
“若是真有他撇下你不管的那一天,”奶娘說:“那小姐也彆怕,奶娘立即來接你回大槐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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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顏婧兒就送走了奶娘。
寒風中,她立在後門,揮手送彆,直到馬車走得越來越遠。
在外頭她不好意思哭,忍得辛苦,可一進門,就趴在床榻上嗚嗚咽咽起來。
昨日管家送來了新的床褥用品,連臉盆櫃子都是新的。一同送來的還有個小丫鬟,服侍她起居。
這個小丫鬟叫拂夏,年齡約莫跟她一般大。這會兒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過了許久,才小聲勸道:“姑娘莫難過,興許奶娘日後會再來看你。”
顏婧兒咽下淚水,緩緩點頭,起身收拾了下:“讓她們進來吧。”
拂夏去開門,兩個婆子抱著布匹早已等在門外,說是奉管家的命過來給她量身做衣裳的。
顏婧兒來的時候就那麼個寒酸的包袱,裡頭不用想都知道衣裳不夠穿,且她的衣裳單薄,眼下天氣還冷,得做些厚實點的。
丞相府有現成的繡娘,平日裡隻是偶爾給顧丞相縫補縫補衣裳,大多時候都閒得很。如今終於來了個姑娘,真是鉚足了勁兒展示看家本事,斷不想讓人再說她們吃閒飯這種話。
顏婧兒自己也是很閒的,婆子們量身又讓她選了布料,然後就走了,她自己沒事做,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婢女拂夏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也跟著一起發呆。
就這麼的,主仆倆呆愣愣地過了一天,直到傍晚掌燈,有人端飯菜過來。
相府的吃食相當精致,顏婧兒不知顧丞相吃的是什麼,總之,自從父母去世後,她已經很久都沒吃過這麼美味可口的飯菜了。
四菜一湯,煎炸燉炒都有,不過顏婧兒隻揀素的吃,葷菜絲毫未動。
放下筷子,拂夏去收拾桌麵,顏婧兒就出門沿著回廊散步。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窮親戚,怎麼好意思來咱們相府打秋風。”
“噓——你小聲點。”
顏婧兒站在牆邊,隔著一堵牆,清晰地聽見那邊的人說話。
“再窮也是親戚,想來還是血脈比較親的,如若不然又怎麼會被留下來。”
“阿意姐姐說得對,管家還派了人來服侍,那就算是府上半個主人。以後可莫要再說這些話了,免得被人聽去。”
“誰聽去,府上主子不多,連下人也不多,偌大的府邸有幾個人偷聽呐。”
“再說了,她算哪門子主子啊,若是主子也不至於跟我們下人住東苑了,那應該去西苑住才是。”
“淨胡說,西苑雖是主子們住的地方,可府上又沒有女主子,那裡空空蕩蕩的怎麼住。好了彆說了,乾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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