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高均的新戲開拍,他進組時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
但是因為他本就不多話,和誰的接觸都很少。
小林有些不習慣:“要是薑雪在這裡,她一定和工作人員打成一片了。”說完這句話他才意識到不好,小心看了眼高均神色。
男人臉色有幾分蒼白,抿了抿唇沒說話。
小林懊惱極了,閉上嘴。
高均說:“彆提她了。”
“我知道了高哥。”小林連忙道。
高均和往常一樣拍戲,似乎薑雪在不在都沒什麼影響。
直到他拍一場救助女主的戲,他餘光看見遠處角落一個披著長卷發的背影,她在和劇組的人說什麼。那個工作人員笑眯眯的,很高興的樣子。
導演皺眉:“哢,高均,你在做什麼!”拍戲能走神嗎?女主角都摔在地上很久了。
所有人都看著高均,他突然撥開人群,不顧鏡頭還對著他,他跑到角落,握住那女生肩膀:“薑雪,你回來了是不是?”
女生回頭,一張陌生普通的臉,驚訝茫然地看著他。
整個劇組針落可聞。
高均閉眼,鬆了手:“抱歉。”
小林連忙過來打圓場:“不好意思,我們高哥前段時間生了病,狀態不太好,陳導,讓他休息一下可以嗎?”
高均知道,自己生了一種病。
有時候他早晨醒來,看飄窗的方向,薑雪似乎坐在那裡,她肌膚雪白,纖細的脖子上還有他留下的痕跡,溫柔又促狹地衝他笑。
他神情也一下子溫柔起來,坐起來想抱她,可是眼前卻一場空。
隻有夏天朝露凝結的清晨,窗外半分白色。
有時候是在梔子花香的黃昏,他偶然開車路過街頭,看見扛著單反少女的倩影。他急急下車追過去,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
高均反複告訴自己不愛她,或者說,沒那麼愛她。
這個世界誰沒了誰不能活呢,當他站在人生的頂峰,想要什麼女人沒有。何必惦記一個傻乎乎,笑點特彆低的薑雪。
可是他的世界卻都是薑雪的影子,他看誰都像她。然而最殘酷的是,誰都不是她。
他失去她已經快半年了,她再也沒有回來。
高均又想起一些事。
他才出道那年,在一座雪山拍攝綜藝節目,那時候大雪落了半個月,樹木一刻!刻傾軋下來。他身體比腦子更快,推開了薑雪。
後來他被樹木壓著,薑雪哭著把他救出來,手指鮮血淋漓,凍得快死了。他腿受了很重的傷,可是他背著她,走了許久許久,走下了山。讓人救她。
那時候他滿心茫然,為什麼他這種自私到冷心冷肺的人,會做那樣的選擇?
現在他明白了。
可是太晚了些,她已經離開了他168個日日夜夜。高均不許小林提她,可原來自己什麼都記得。
八月末,娛樂圈頭條被一封情書占據。
是高均親自寫的情書,寫完他就消失了。
經紀人打電話氣炸了:“你這是做什麼?不想混下去了嗎?高均,我們馬上做公關工作,把這件事帶過去,你喜歡誰可以,彆說出來,沒必要鬨得這麼沸沸揚揚。你哪裡去了,趕緊回來。”
這時的高均,站在r市街頭。
九月清秋,街頭上落了幾片枯黃的葉子。高均曾無比憎恨這個城市。如今回來,卻覺得空蕩蕩的心被填滿了。他早該回來的。
高均低頭看了會兒微博評論。
無數人問他情書的告白對象是誰,也有粉絲傷心極了,說要脫粉,還有人說他那麼深刻地喜歡一個人,想必很久了,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一時間黑粉躁動,網上漫罵鋪天蓋地。
高均無所謂地笑笑,回答經紀人:“紅姐,她以前喜歡我的時候,情書被掛在了校報刊,還被處分了。我欠她許多表白,也不知道晚不晚。”
“這能一樣嗎?你這樣,全世界都知道了!前途也會被毀。”
哪裡不一樣嗎?
高均隻是在想,他走她當年走過的路,體會她的難過和孤獨,與全世界站在對立麵,她是不是,有一天也會再次喜歡他?
高均見到薑雪的時候,她在影樓拍寫真。
單反掛在她脖子上,她牽著一個兔唇淚汪汪的小女孩兒,在一個小胖墩兒男娃麵前蹲下。
男娃媽媽是影樓常客,他特彆熊,搶了兔唇女孩兒妞妞的夜光珠,還非要用糖果做交換。
妞妞長了兔唇,天生自卑,含著淚不說話。
男娃粗聲粗氣:“你要做什麼,我和她換了,她也同意的。”
薑雪眯眼一笑:“沒呢,不想做什麼。你是個可愛的小帥哥,我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呀?”
男娃狐疑地看著她:“哼,我不看。”
!說是不看,然而薑雪攤開掌心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悄悄看了過來。
薑雪掌心一顆糖,她吹了口氣,再鬆開,裡麵什麼都沒有。
男娃瞪大眼睛,一臉驚異。薑雪笑著,又合上手掌,再一變,兩顆糖果出現在掌心。
男娃嘴巴成了o型。
男娃心動:“那你變四個,我要三個。”
薑雪皺了皺臉,然後笑道:“好吧,給你三個。”
男娃期待地把夜光珠給她。
薑雪合上手掌,吹了口氣,再攤開,珠子不見了。
薑雪笑嘻嘻的,一把擰住他臉:“熊孩子,沒有四個,一個都沒有。糖還你,小小年紀搶人家東西你還有理了對吧?哎喲你還想哭,哭一聲把你也變走信不信!”
男娃險險收住哭聲,驚恐地看著她,像隻被掐住命運的短頭鵝。
他漲紅臉跑了。
薑雪哈哈大笑,一點沒有欺負小孩子的自覺,把夜光珠溫柔地係在妞妞脖子上。
妞妞抿著唇,羞澀地笑了。在薑雪臉頰上親親:“謝謝姐姐。”
高均晃神。
他的身邊無數次出現過她的幻影,然而隻有這次,黑白色的世界一下變成了彩色。她如初見,十六歲那樣調皮明媚,隻管做想做的事,堅持想要的人生。
儘管離得那樣遠,高均也覺察到,她真的很快樂。
離開了他,對她來說,原來竟是好事嗎?
這個認知讓他惶恐又膽怯。
他死死咬牙,緊到口腔裡有了血腥氣,他到底一直沒有過去。
薑雪覺得,最近總有人跟著她。
有時候是在睡意朦朧的早晨,有時候是在她迎著晚風回家的黃昏。
她直覺一向挺靈敏,她轉頭,故意說:“小黃狗,是你嗎?我不過喂你兩根骨頭,有必要跟著我嗎?”她心想,要真是哪個不軌的,她當場用包打爆他狗頭。
高均被她比作狗,他沒生氣,眼底反而浸出淺淺笑意。
她這樣生動,會讓他有種錯覺。她是以前的薑雪,哪個深愛高均十年如一日的薑雪。
薑雪見他藏頭露尾,暗暗磨牙,拿了這兩天放包裡的棍子,衝上去敲了敲車窗。
“猥瑣!瑣男,收拾你信不信。”
車窗降下,半年沒見的兩人就這樣猝不及防相見。
“薑雪……”高均沒有躲她要揮舞落下來的棍子。
薑雪動作猛然頓住,她心思轉得快,下一刻說:“哎呀不好意思,天色怎麼一下子就黑了,我都看不見你長什麼樣。再見我要回家了。”
從背後緊緊抱住她腰肢:“我愛……”
薑雪一瞬炸毛,她捏著嗓子喊:“高均!高影帝!啊啊啊啊我是你的粉絲,請給我簽個名。”
各個店鋪探出姑娘們腦袋:“高均?高均在哪裡?”
薑雪得意挑眉:“再不放開我你就涼涼。”她等著身後那雙手把她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