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鳴被問得一愣，隨即馬上又笑開：“我不是說了嗎，去一趟TMM基地多麻煩啊，耽誤我上清華北大……啊。”
他話說一半，屏幕上方彈出提示，說他上網時長不足，馬上就要關機。
沈雁鳴沒再看彈幕裡觀眾們對他例行嘲笑，而是點開了[你彆亂來了]私聊窗口，在對話框裡打了一句“你大號id是什麼”。
打完字卻遲遲沒有發出去。
他之所以遲疑，是因為感覺這奶媽小號有種他說不上來怪異。
起先他覺得對方是他粉絲，才在一眾人中挑了這個十分顯眼id出來solo——是，搞笑主播也是有粉絲。
可被對方溜了一整局之後，沈雁鳴又覺得違和。這奶媽水平肯定是職業級彆，問題是一個職業選手怎麼會那麼閒？！不僅來蹲他直播，還注冊了一個這樣小號來吸引他目光？
就很離譜。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這麼膽大心細且暴力奶媽不常見，沈雁鳴還挺想再和對方激情互毆。
關機倒計時20秒字樣開始閃爍，沈雁鳴猶豫著還是按下了發送鍵。可惜沒等到回複，屏幕就一黑。
也沒跟直播間觀眾打個招呼就被迫下播了……
沈雁鳴摘了耳機，抓了抓被壓得軟塌塌頭發，走出逼仄小包間。
他跑出來時還不到黃昏，現在天已經被墨色浸染。
雖然他上課睡覺、被罰站、逃課去黑網吧，但他知道他是個好學生，他得趕回去上晚自習。
沈雁鳴熟練地往一處無人圍牆走，翻牆動作帥氣利落一氣嗬成，翻到校園境內，一落地就聽到一聲中氣十足咆哮。
“哪個班？！”
沈雁鳴玩了一下午，此時倦意上湧，聽到這聲音卻感覺一頭紮進一大碗咖啡裡，清醒無比。
他定睛一看，是他們年級級長。
沈雁鳴左右看了一眼，明白了過來，這級長在校園隱秘角落裡抓早戀少男少女，天上掉下個沈同學，橫插在早戀情侶和級長中間。
沈雁鳴：“……”大意了，翻牆之前應該拿手電筒照照底下。
“我問你哪個班？”
沈雁鳴手上還提著個飯盒，是從校外帶回去準備和同學們分享章魚小丸子，這是學校食堂沒有好東西。
“我送外賣，”他垂死掙紮道，“美團外賣，翻牆更快。”
……
沈雁鳴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懷念看似平凡卻珍貴無比晚自習。儘管他大多數時候在晚自習上能做事也是數牆上掛鐘時針轉了幾個圈，但和坐在學生處數級長格子襯衫有幾個方格還是有很大差彆。
沒多久沈雁鳴他媽林清月來了，踩著細高跟風風火火來到沈雁鳴跟前，拎著他耳朵：“開學第一周你就翻牆去網吧？！長出息了是不是？成年了嗎你？你就去網吧？”
沈雁鳴發出哀嚎：“疼疼疼……下個月、我下個月就滿十八了！”
林清月眉頭一挑，怒道：“那你不會下個月再去啊！”
在場老師：“……”
級長和班主任輪番給林清月講了沈雁鳴翻牆此舉有多危險影響有多不好，又說高三了，這孩子再不好好學習恐怕前途堪憂。林清月連連稱是，期間不時轉過頭，給眉眼都耷拉著沈雁鳴飛去幾記眼刀。
私自翻牆外出是要停課處理，沈雁鳴寫完檢討挨完處分，又是一頓折騰，林清月把他領回家。
坐在車上，隻他們母子兩人獨處，林清月也不說那些虛了。她歎了口氣：“你說你到底怎麼想？之前說不喜歡讀書我們也不逼你讀了，說去報了什麼戰隊青訓營，現在又不去了？”
沈雁鳴手撥弄著安全帶：“……不去了。”
“為什麼不去？”
“我就是一時衝動，”沈雁鳴頓了頓，他盯著自己手指甲看，車裡光線不好，也不知道他在看個什麼勁，“後來我仔細想過了，每年那麼多人進青訓隊，能進主隊能有機會上場打比賽有幾個？就算能上場，能進世界賽又有幾個？哪怕真就拿了冠軍吧，退役了還不是開網店賣肉鬆餅？沒意思，我還不如現在就賣肉鬆餅。”
林清月瞪他，他縮了縮肩膀，又說：“……我就覺得打職業也不靠譜，還不如讀書呢，哪怕我就上個技校，我以後也能去修個車什麼。”
林清月探出一隻手，手背抵在沈雁鳴額頭上：“雁啊，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沈雁鳴短暫地怔了一瞬。他確實就是受了刺激，上一世他把全身心都獻給他熱愛電競事業，結果一切卻像水中撈月，撈個空就算了，他還直接掉進臟水潭子裡惹了一身臭……甚至那時候連他爸媽都挨了一群莫名其妙“正義人士”不少問候。
他現在都有搞競ptsd了。
這真實原因他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就算真說了，他媽也不會信啊。
什麼重生轉世，林清月聽了肯定二話不說就把他扭送到神經病院裡去。
最後沈雁鳴乾脆做出一副不耐煩模樣：“哎呀沒有，我就是三分鐘熱度，打職業太辛苦了，一天天從早練到晚，我懶，不想練，行了吧。”
林清月發動了車子：“你既然不想打那什麼遊戲，那你老師說得也沒錯，你這個破成績能考個什麼學校啊……”
不知道是不是車裡太悶，沈雁鳴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不過他麵上卻還像個沒事人，他笑笑，無賴道：“我會學，我會學啦——我腦子這麼好，隨便學一下，班裡那些學霸都沒活路了好吧，你就彆瞎操心了。”
沈雁鳴想學習決心是真。
他回到家，收拾完進房間，翻了兩本教輔資料出來。停課了功課也不能落下，多少還是得看點。
看了兩行，書上字全成了嗡嗡亂飛小蟲。
他心想，學習這種事不在一朝一夕，在正式投入學習之前，不如先給自己遊戲生涯來個隆重告彆儀式——再打把排位。
於是他把書合上，往書包裡一塞，飛奔到電腦前，開機坐好。
上線，看到下午遇到神秘奶媽回複了他那句話。
[你彆亂來了]：我大號id就是TMM_Kong
不願意說就算了。沈雁鳴翻了個白眼，開始劈裡啪啦打字。
[我又在亂來]：知道了知道了，我夢魘今天就要和你反目成仇，來場solo？
——眾所周知，TMMKong和Nightmare就像一對拿著死神鐮刀搭檔，過境之處寸草不生。
這奶媽非要說自己是Kong，沈雁鳴也很配合地ightmare。
沈雁鳴自己排了幾盤，晚上十一點左右，那奶媽終於又上線了。
[你彆亂來了]：……信不信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