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丫鬟背著十五歲的小姐,墜兒的兩條腿已經快要沒有知覺了,隻知道重複著邁步的動作,步子卻越邁越小,身體也越來越晃。
如此又走了一會兒,終於腳下一滑,兩個人一起摔倒在雪地裡。
她也顧不上管自己倒地時扭傷了手腕,立即就爬起來看她家小姐。夜溫言這一路迷迷糊糊地,一會兒暈過去一會兒又醒過來,這會兒一摔到是又醒了,可是醒了也無濟於事。身上全是傷,肩頭的傷口還在流血,本來就煞白煞白的一張臉,這會兒看起來都發了青,即使是墜兒都覺得她家小姐跟個死人沒什麼兩樣。
“小姐。”小丫頭哭得都快不行了,“小姐你有沒有摔到哪裡?對不起,都是奴婢沒用,奴婢滑了一下。嗚嗚,小姐你忍著點兒,咱們繼續走,就快到臨安城了。”
這話是安慰夜溫言,也是安慰她自己。哪裡就快到臨安城了,這裡連臨安城的影子都看不到,她甚至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走錯了方向。畢竟她們從馬車上跳下來時,那瘋馬已經拐過不少彎,走的肯定不是正確的回城路線了。
她將夜溫言重新背到自己背上,咬緊牙關拚了全力想要站起來,可惜試了幾次都不行。
夜溫言知道是墜兒沒力氣了,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背著她走了那麼遠的路,還是冰天雪地的,能堅持到這會兒已經不容易了。
她輕輕拍了墜兒一下,有氣無力地道:“把我身上的鬥篷取下來鋪到地上,再把我放在鬥篷上麵,你拽著鬥篷帽子拖著我走。”
墜兒不乾,“那怎麼行,地上全是雪,怕是拖不了幾步鬥篷就要浸濕,小姐怎麼受得了。”
“那咱們就不走,找棵大樹避避風雪,待到深夜子時一過,就一切全好了。”
“小姐可彆說胡話了,什麼子時一過就全好了,您病成這個樣子,要是一動不動待在風雪裡,怕是等不到子時就得被凍死。小姐放心,奴婢今兒就算是豁出命不要,也一定會把小姐帶回臨安城,帶進炎華宮。”
雖然她不明白小姐為何要去炎華宮,但隻要小姐說了的話她就一定會放在心上。
小丫頭又繼續嘗試背起夜溫言,這一次成功了,雖然夜溫言的一雙腳還在雪地裡拖著,可總比放在鬥篷上拖著走強。
她就這麼一路背著,又往前走了幾十步,兩條腿又開始打晃,身子歪歪斜斜又要摔倒。
這時,就聽身後遠遠傳來“啪”地一聲響,是揚鞭打馬的聲音。
墜兒幾乎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她曾那麼那麼的希望這條小路會有馬車來,可是從希望走到絕望都什麼也沒等到。這會兒天都全黑了,居然有馬車了?
她停下來回頭去看,風雪交加的夜晚沒有月亮,目及之處除了風雪,什麼也看不見。
但她能聽到車輪子攆在雪地裡的聲音,由遠及近,就快到她們跟前了。
小丫頭高興了,迎著風雪大聲地喊:“停一停!請停一停!救救我們!救命啊!”
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車夫在她們麵前“籲”地一聲勒了馬,穩穩停住。
墜兒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整個人再堅持不住,撲通一下坐到雪地裡。
但她抱住了夜溫言,仰著頭哭求那車夫:“您行行好,捎我們一程吧!我家小姐生了重病,我們要回臨安城去。求求您捎我們一程,或是隻捎上我家小姐也行。”
那車夫彎身看了夜溫言一眼,隻覺這位姑娘有些眼熟,但夜太黑,一時也沒看太清楚。他問墜兒:“你們為何會在這裡?能用得起丫鬟的人家不至於連輛馬車都沒有吧?”
墜兒哭得更委屈,“有馬車的,就是出了點意外,隻剩下我們主仆二人。大叔您行行好,救救我家小姐,隻要能把她送進城,哪怕是外城也行啊!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了。”
墜兒說磕就磕,放下夜溫言就跪在雪地裡給那車夫磕頭。
車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可使不得,姑娘這可使不得,我也是個奴才,哪有奴才給奴才磕頭的。帶不帶這位小姐我說了不算,得問我家主子。”
墜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立即就又衝著車廂裡頭喊:“裡麵的貴人,我家小姐是臨安人士,我主仆二人一時落難流落在此,求貴人幫幫忙,用您的馬車捎帶我們一程,給您磕頭了。”
墜兒的頭又開始往雪地裡磕,砰砰砰一下一下的,幾下額頭就破了皮。夜溫言想拉她一把讓她彆再磕了,卻被墜兒一把推了開。在小丫頭看來,能不能活著回到臨安城,就靠這輛馬車了,她今天就是磕死在這兒,也要求著馬車裡的人把她家小姐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