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嗎?夜飛舟從前不明白,但現在似乎有點明白了。
曾經為了討好父親母親,為了讓自己在家裡得到足夠的重視,他試過好多種辦法。
去江湖習武,幫著家裡做事,甚至夜紅妝一封書信讓他劫殺小四,他想都沒想就去做了。
可到頭來得到什麼了呢?被關在奇華閣時,父親母親做的最壞打算,居然是把他扔出去頂罪,居然是想著讓他一個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擔下來,以此去換其它人的平安。
那他在那個家算什麼呢?他的爹娘生他下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本王知道有許多事你想不明白,但其實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你隻是一直在裡麵陷著,不肯出來。”權青允伸出手去,輕輕覆上他的頭,“飛舟,你那個家在臨安城不是特例,許多官邸都是這般模樣,像你一樣的人也有很多。就比如說我們這些先帝留下來的皇子,我們有那麼多兄弟,可最終能成為皇帝的也隻有那麼一個,那對其它人來說就是公平的嗎?”
夜飛舟眼底泛紅,啞著聲音反駁他:“可是你們也都有自己的府邸,封爵封王,不像我。”
“怎麼就不像你?”權青允重重歎了一下,“其實我們跟你一樣,隻不過你太把那個家放在心上,而我們則不然。我們沒拿它當家,隻拿它當國。沒有那麼多對親情的期待,也就不存在那麼多對親情的失望。人之所以會輸,就是因為在乎,誰先在乎,誰就已經輸了。”
夜飛舟不再說話,背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可這神也沒養多久,就聽權青允又問了他一句:“那個站在夜溫言身邊的紅衣公子,他是誰?”
夜飛舟心一顫,麵上卻沒有多少變化,隻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隻知他二人應該是舊識,那位公子也一直在幫著她做事。想來就是外城哪家醫館的大夫吧!”
權青允冷笑,“夜飛舟,打從你六歲那年起,本王就能看出你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夜飛舟就繼續閉著眼,也不吱聲,關於那位紅衣公子的身份咬死了不說。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夜溫言也沒有給他介紹過,一切都是他的猜測,如何說呢?
“罷了。”半晌,權青允最先服了軟,“從來就是這個脾氣,偏偏本王拿你沒有辦法。行了,你不說本王也不強求,待到了內城,你想回將軍府就回將軍府,不想回將軍府就隨我回仁王府。府上去年翻修過,屋子還算結實。”
他起了身,換到夜飛舟那邊去坐。路不平坦,馬車走得十分艱難,車廂晃啊晚的,夜飛舟時不時就要撞他一下。
他乾脆按了他的頭在自己肩膀,“困了就睡,到了內城我自會叫你。”
外城的施救還在進行中,因為占地麵積比內城大太多,居住人口也比內城多太多,所以救援起來不是很容易。
朝廷把禁軍一批一批地往外派,東西南北四麵都有禁軍在清理廢墟,同時也在尋找那些還處於失蹤狀態的人。有專門負責運送的,就將救出來的人送上馬車,抓緊往夜溫言那邊送。
如此又過一天一夜,已是大年初三的清晨了。
人們聚在一處就要嘮嗑,一來排解痛苦,二來也實在是沒有彆的事做。
嘮著嘮著就嘮到了這個大年,有人就說:“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年景,大年初一就地龍翻身,也太不吉利了。整不好這一年都要蕭條,內城人還好,咱們外城可怎麼過呀!”
也有人說:“實在不行就不在臨安了,回老家去,要麼搬到鄉下,自己種些菜地,總好過在臨安城裡什麼都要花錢買來得好些。”
可也有人對此不讚同:“說得容易,在臨安住了三十幾年了,是說走就能走的?有銀子了回去就做衣錦還鄉,現在回去那就叫逃難,誰能待見咱們?反正我老家是回不去的,爹娘前幾年就沒了,家裡房地都給了哥嫂,我拖家帶口的回去就得住哥嫂家,看哥嫂的臉色,那還不如在臨安城熬一熬。何況現在朝廷也不是不管我們,有人給治病,有人給搭帳子睡覺,就是吃的東西少了些,熬的粥也太稀,明顯是米不太夠。撐幾天還行,再長日子就不好過了。”
“你們說,怎麼今年就這麼慘呢?是不是跟新登基的這位新帝有關?帝不詳國不保,這該不會是老天爺給的征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