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不能說?臨安府管天管地,現在還管讓不讓人說話了?”內城的人一個個仗著家裡有權有勢,平日裡囂張慣了,眼下聽聞臨安府尹讓他們閉嘴,那他們可不能乾。
“我們能等朝廷接濟,那是因為我們的家人長輩在為朝廷做事,所以我們理所應當享受朝廷俸祿。外城那些賤民他們為朝廷做過什麼?憑什麼還要朝廷來接濟他們?”
池弘方就不懂了,“合著你這意思是外城人就該死?朝廷不該給他們搭帳子,也不該給他們熬粥吃?讓他們凍死餓死?合著你以為我北齊就隻管一個臨安內城,其它所有州省的人的命就不是命?”臨安府尹真是氣得不行不行的,“這道理究竟是何人教給你的?”
說話那個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大冬天的手裡還搖著把扇子,都遇大災了還穿一身白,跟給誰守孝似的,油頭粉麵,一看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
池弘方真是一瞅這樣的人就來氣,偏偏這種人通常還都自我感覺良好,看不出人家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聽了池弘方問話他就又道:“我沒說讓外城的人都死,我隻是說那夜四小姐心係外城,隻管外城人的死活,隻去給外城人醫治,卻棄我們內城於不顧,這是何道理?”
這話說夜溫言聽了去,也是氣得一肚子火。
她從車廂裡站起來,掀了簾子就往外走。墜兒想跟出去,發現她家小姐沒下車,就在車廂外頭站著,那就沒有她的地方了,她便隻好繼續留在裡麵。
夜溫言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看著圍住車隊的這些內城人。雖遇了大災,可顯然並不是家家戶戶都損失慘重,至少他們還有乾淨衣裳穿,還吃得飽飯,還有力氣擱這兒叫囂。
她問那個說話的白衣公子:“你誰家的?仆人還是主子?”
那公子可氣壞了,“你看我這身衣裳,誰家下人能穿得這麼好?”
墜兒從車廂裡探了個頭出來,瞅了那人一眼,“切”了一聲,再把自己的胳膊往外一伸,“你瞅瞅,我這衣料子是不是比你的好點兒?說你是仆人你還不樂意了,誰家主子能穿你那麼寒酸?可彆給內城的主子們丟臉了。”
墜兒這丫頭原本就是個虎了吧嘰的性子,跟了夜溫言之後就更虎了,有時候就連夜溫言都覺得,要是不壓著點兒,這丫頭給她個杠杆她真就能去撬地球。
白衣公子被墜兒給懟得眼冒金星,氣得都快迷糊了,當時就指著馬車大喊:“你給我出來!出來我們對質,看看誰是主子誰是仆人!”
夜溫言瞅他這個樣就皺了眉,“還說是主子,當街跟我們家一個丫鬟叫罵,你哪裡像個主子的樣?行了,彆扯那些沒用的,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的錢,我讓你給我花,彆拿去風花雪月飲酒做樂,可好?”
那人當時就毛了,“憑什麼?夜溫言你有病吧?你這不是搶錢嗎?我的銀子憑什麼給你花?你是我什麼人啊!”
夜溫言也不生氣,隻點點頭說:“是這個道理!那麼同理,我自己的醫術,憑什麼要給你治?你又是我什麼人呢?內城上上下下又關我什麼事?”她的臉徹底冷下來,煞白無血色的臉再配上淩厲的目光,直看得許多人都下意識地彆過頭去,不敢與她目光接觸。
夜溫言往人群裡看了一圈兒,繼而冷哼:“都給我聽著!莫要在這裡對我進行道德綁架,我又不是官,也不拿朝廷俸祿,無論臨安內城還是外城,是好是壞是死是活都不是我的責任。去治了,那是憑我心情喜好,不治,那也是理所應當天理能容。說白了,我想管誰就管誰,不想管誰就不管誰,你們,懂?”
有人不懂:“憑什麼不管?你懂醫術你就得管!”
“哦,這樣啊!”夜溫言再點頭,“那就還是那個問題,你的銀子拿出來,給我花,憑什麼不行?你有錢你就得拿出來!”
“我的錢是自己掙的!”
“我的醫術也不是你教的啊!我的醫術也是我自己學的,既不是朝廷栽培,學醫時你們也沒給我出過學費,我自己的手藝,為何要給你們享用?”
人們聽了這話也覺得理虧,甚至有人小聲說:“也對,人家是沒道理管咱們。”
可也有人又問她:“那你為何要給外城人治病?他們也沒給你出過學費啊!”
夜溫言笑了,“我樂意!”
一句我樂意,把那人的話給堵得死死的,再想辯駁也找不到理由,隻能站在那處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