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狂風,吹得白晝變黑夜,吹得整座臨安內城都如世界末日一般。
但也很快就平息了,太陽又從雲裡露出頭來,狂風突然而起又驟然而停,天空飄起輕雪,落在地麵,很快就積起薄薄一層。
許多人抱著頭蹲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有人在大喊救命,甚至還有人大喊妖怪來了。
可是並沒有什麼妖怪,也沒有任何威脅生命的景象出現。隻是突然刮了一陣風,吹亂了人們的衣裳和頭發,吹起了地上的灰塵石土。人們也就是看著狼狽一點,又受了些驚訝,實際上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可是俞府大門上的封條被吹下來了,大門也被吹開了,官差們聽到裡麵傳來陣陣驚叫聲,趕緊就要衝進去查看。可還不等他們往裡衝呢,裡麵的人已經快了一步先衝出來,力氣大得一下就把兩名官差撞倒在地。
他們這才聽明白裡麵的人驚叫的竟是:“瘋了!他們都瘋了!全都瘋了!”
的確全都瘋了,人們看到俞老爺帶著俞小蝶的娘一起跑了出來,那俞小蝶也隨後跟上。他們不是逃跑,隻是想要給自己的訴說尋找更多的聽眾。三人就像在佛祖麵前闡述罪行一樣,每走一步就說一件自己乾過的虧心事,每走一條街就講述一個自己殺過的無辜人。
官差起初是想攔著的,可這念頭剛打起來就被壓了回去。
不能攔,沒有任何理由攔,俞家人發了瘋自己招認罪行,這是多好的事兒啊!也省得再上公堂對質了,更省得府尹大人找證據了,這一條條一項項自己都說清楚了多好。等都說完了他們就把人一拿,直接抓回去畫押,該關關,該殺殺,乾脆利落,誰也不耽誤誰。
倒是有一件事情比跑出去的俞家人更重要,那就是夜四小姐。夜四小姐可還在府裡呢,俞家這群瘋子可彆在發瘋之下再乾出點兒傷人的事來,那他們可沒法交差啊!
於是二人連滾帶爬地進了俞府,把整個前院兒都翻遍了,卻連夜溫言的影子都沒看著。
俞家有個膽小的庶女一邊哭一邊說:“夜四小姐化成一股白煙飛走了!剛才那陣狂風就是夜四小姐刮起來的,夜四小姐也是鬼呀!太可怕了!嗚——”
官差衝過去就打了她一巴掌,“把嘴給我閉上!哪來的鬼?這世上要真有鬼,也是在你們俞家人的心裡住著呢!行了,老實在府裡待著,再聽到你們扯一句沒用的,就叫人把你們的嘴全都給縫起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夜四小姐也你能議論的?”
俞家人不敢吱聲了,那個庶女就隻顧著哭和害怕,卻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府門再次關了起來,封條不知道被吹哪去了,兩位官差乾脆跟彆人家借了筆墨,直接把一個大大的“封”字寫在俞府大門上,然後由其中一人回到衙門彙報情況,順便再派人打聽夜溫言到底去了哪裡。
俞家一家三口一路從烏潛巷走到了順天大街,又從順天大街走向了城南城北。他們用了一個下午的工夫,把整座臨安內城每一個角落走了個遍,甚至還到宮門口那條街去逛了一下。
俞老爺講自己如何借助刑部主事之職,收人錢財更改薄冊。講自己跟商人合謀,私販官鹽。講自己家裡有很多錢卻不敢張揚著花,怕官府注意到他從而追查。也講如何寵妾滅妻,講他拚了命的打壓正妻和嫡女,還為了抬高小妾和庶女的身份,讓庶女故意向夜飛玉投懷送抱,好借此訛上夜飛玉,讓他把兩個女兒都娶進一品將軍府。
小妾也講自己之罪,她講的多是後宅,比如說她入府這些年,給大夫人下過幾次藥,害大夫人小產一次,害大小姐掉水裡兩次。苛扣過大小姐的例銀,讓自己的女兒搶過大小姐的衣裳。還講她殺過很多個婢女,有一些是因為向著大夫人說話,有一些是知道她太多事情,還有一些單純就是看著不順眼。
一條條人命官司聽得人們觸目驚心,卻都沒有庶小姐俞小蝶的講述更加精彩生動。
俞小蝶先說的是她勾搭外城有錢公子的事,因為她姨娘說她是庶女,將來可嫁不了高門,不如就巴上一個外城有錢人家,將來得不到權好歹也能得著錢。
她說外城的有錢公子以能娶到內城女子為榮,所以也不在乎是嫡出還是庶女,一釣就上勾了。她為了留住那公子的心,主動投懷送抱,百般示好,除了新婚洞房那最後一步之外,其餘能奉獻的她都奉獻了,讓那公子占儘了便宜。
當然,公子也沒少給她好處,銀票,首飾,要什麼給什麼,還跟家裡說好了就要到俞府來提親,備的聘禮也是十分豐厚,更是許了她將來做正室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