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憐凍得直哆嗦,一點兒都沒被歸夕的話鼓舞,她甚至反問歸夕:“學跳這種舞,就能嫁個好人家?那他看上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跳的舞?若像你說的,年紀大一些之後就跳不動了,那等到那時我豈不是就失寵了?失寵了會怎麼樣?會被人拋棄,會眼睜睜看著新人入府。人生若隻能有短短幾年輝煌,那這個輝煌要不要又有什麼意思?”
她這話讓歸夕鼓起掌來,可掌聲也隻有短短三下。歸夕說:“我很欣賞你這一身傲骨,從前隻聽說夜家的五小姐是個膽子最小的人,一句大聲的話聽不得,一點出格的事不敢做。可今日看來,外頭的傳言也不見得都是真的。”
夜楚憐沒有接她這個話茬兒,隻是自顧地說:“我知道家裡為何請你過來,聽說你會跳一種舞,叫做畫舞。就是一邊舞蹈一邊畫畫,舞跳完了,地麵上的畫就也畫完了。如果是冬天呢,就在雪地裡跳,這是最簡單的,因為隻要不畏冷,畫就可以在雪中完成。可如果是夏天,相對來說就要麻煩一些,因為要把染料綁在腳上,並且保證染料一直均勻流動。”
夜楚憐一次性說這麼多話還是有些不太習慣,中途停下來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又繼續道:“染料是最低級的手段,真正跳畫舞的人不屑去做,看畫舞的人也不愛看這種沒意思的玩法。所以後來就想出了一種特殊的跳法,就是把腳底劃開一個口子,用血來畫。”
她說到這裡就冷哼了一聲,“什麼畫舞,無外乎就是在用這種看似新奇其實是找虐的方式,去滿足一些人的獵奇心理,或者說是變~態心理。就跟李家大小姐跳的那種刀尖舞是一個意思,都是為了博人注意力罷了。我不想學這種勾搭男人的東西,也無所謂家族栽培不栽培。比起學這種東西,我還是繼續當夜家那個膽子最小最沒出息的五小姐好了。”
夜楚憐回屋去了,直接縮回床榻裡,棉被一捂,愛誰誰。
歸夕獨自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柳氏過來了,她這才動了動,笑著同柳氏說:“原來五小姐隱藏得這麼好,這位姨娘平日裡想必也沒少教導吧?不學也罷,反正夜家也沒給足銀子,我便在府上暫時小住,待到這個月滿就離開。隻是在這期間,每天早上我還是會來,五小姐出不出來是她的事,我隻儘我的義務。”
歸夕走了,柳氏送到了院子口,賠了幾句好話,直到人走得沒了影子,這才鬆了口氣。
進屋時,夜楚憐正縮在被子裡打哆嗦,見柳氏來了趕緊就道:“姨娘快幫我往盆子裡多放幾塊兒炭,太冷了,我現在全身沒有一處地方是熱的。”
柳氏趕緊給她加炭,直到屋子裡暖和起來,這才走過來小聲問道:“真不想學了?”
夜楚憐點頭,“從來就沒想學過,都是家裡逼的。可是姨娘你也看到了,如今家裡這個局勢,咱們不能再聽老夫人的話了,也不能再按照她劃出來的道去走了。老夫人從來都隻考慮她自己的利益,最多再考慮一下我父親的利益。可父親的利益需要的是嫡出的子女來搭建,我這種庶女充其量就是塊墊腳石,而我不想做墊腳石。”
“你還是想站到四小姐那一邊?”柳氏依然謹慎,但話語也比從前鬆動了不少,“知女莫若母,我知道你隱忍這些年受了多大的委屈,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如今既然有了想法,去試試也未嘗不可。但是你必須得知道,這條路既然走上去了,就不能再回頭。”
夜楚憐點頭,“絕不回頭。”
柳氏歎了氣,“四小姐越來越奇怪,她要做什麼我怎麼都看不明白,說心裡話,我不想你參和到她那頭去,可是如今府裡這個情況,跟著你父親和二夫人,似乎更是條錯路,跟著老夫人更靠不住。所以三選一你選了四小姐,我也無話可說。昨天我幫四小姐說了話,想來也是被老夫人她們給記恨上了,往後咱們的日子怕是會更難過一些。”
夜楚憐咬著發抖的牙說:“難怕什麼,畢竟以前也從來沒容易過。我不想認命,所以必須闖一闖。咱們兩個憋屈了那麼多年,是時候嘗試著擺脫二房的控製了。”
柳氏咬咬牙,似也下定了決心,但她還是提醒夜楚憐:“不要讓四小姐看出你目的性太過強烈,她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怕是會不喜歡你這樣。”
“不怕。”夜楚憐告訴柳氏,“我早就想過了,就算被四姐姐看出我有目的,那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我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和我的生母能過得更好,能擺脫家族控製,這不是壞事,畢竟這是所有人都想做的事。何況我又不負她,任何於她有害的事我都不會做,我還會幫著她,隻要她需要,讓我做什麼都行。人隻有誠實才會得到好報,掖著藏著反而失了真心。”
天終於大亮,福祿院兒的人起得都有些晚,往常這種時候最起碼在院子裡灑掃的下人應該醒了,今日卻睡過了頭,就隻有一個婆子迷迷糊糊地睡醒。
結果一睜眼就看到自己床頭坐了個人,當時就嚇了一跳,差點就伸出手去拿人。
好在手伸到一半時反應過來這人是君桃,立即收了勢,但也有些不快地問:“君桃姑娘這是何意?為何一大早就坐在我的屋裡?”
君桃臉色非常不好,眼底儘是黑眼圈兒,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打顫。她問那婆子:“昨晚你們確定砍倒了院子裡的樹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