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其實很不愛聽夜無雙說話,包括二房的每一個人,她都恨之入骨。
但今日她要完成一件很關鍵的事,她的心思全在那件事上,所以夜無雙說與不說她都無所謂,反正也沒聽進去,全當耳邊有隻蚊子在嗡嗡叫,她則是該想什麼還在想什麼。
夜無雙卻不知穆氏心裡是怎麼想的,見穆氏果然沒有再站起來要走的意思,心裡也鬆了口氣,趕緊又道:“那日祖母將大伯母送到廟裡,後來四妹妹回來了,就效仿祖母的做法,將我們一家也送到了廟裡。而給出的理由,竟是祖母當年紅杏出牆,懷了彆人的孩子。
對,沒錯,我父親就是那個彆人的孩子,所以我們一家也被四妹妹趕出去了。
大伯母,我不怪四妹妹,因為她做的是對的。這事兒如果換了我是她,我也一定同她一樣,把所有外人都從我的家裡趕出去。我甚至會比她更激動,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捅破天,讓天下人都評評理,讓天下人都看看祖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祖父是國家功勳,怎麼可以被這樣子侮辱?這事兒即便鬨到朝廷去,大房一家也是有理的,祖母和二房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四妹妹隻是把我們趕到廟裡,實在是很仁慈了。
事後我想了想,四妹妹之所以如此仁慈,想必也是尊崇了祖父的遺願。雖然我不知道祖父有何遺願,但是這麼多年祖父忍氣吞聲,想必也是不願意讓這件事被外人知曉的。
四妹妹真是孝順,竟真能吃下這個啞巴虧,這背地裡得是憋屈成什麼樣。
大伯母,我雖然是二房的孩子,但是這件事我一定是站在四妹妹這一邊的。所以請大伯母不要生我和我母親的氣,因為我們真的從頭到尾什麼都不知道。包括當初母親遇上父親,再到二人成親在一處,父親一直都說自己沒成過家的,還說他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公子。
大伯母,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我們也是受害者,特彆是我,我根本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我不能挑選我該由什麼樣的人生下來。所以我現在真的特彆難過,因為我那麼喜歡的夜家,那麼喜歡的哥哥姐姐和妹妹,一眨眼就都成了外人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才沒幾日光景就又要失去。這種患得患失,不知道大伯母能不能理解。”
穆氏正好剛想完一件事,空下心思來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似乎給了夜無雙鼓勵,於是她繼續道:“大伯母放心,我不是借由此事來為父親開脫。雖說他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他生出來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母親都乾過什麼。但是這種事就是要連坐的,就是要禍連九族的。所以不管是父親還是我,包括我母親,都逃不了乾係,我們都要為這件事情負責任。
大伯母,我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磕頭賠罪,去祠堂給祖宗磕頭,這些我們都願意。隻要大伯母還有四妹妹開口,讓我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求求大伯母彆把我們趕出家門,二房已經在夜家生活了幾十年,突然一下子被趕走了,大家都活不下去的。
求求大伯母了,無雙真的很喜歡這個家,無雙不想沒有家。”
她說到這裡又抹起眼淚,那個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跟著難過。就比如說此時賓客裡已經有許多人在往這邊看,邊看邊說:“那位小姐真是可憐,也不知道跟大夫人說了什麼。”
穆氏也沒太仔細聽她說了什麼,但她對二房所有人已經是生理性的厭惡,所以不管夜無雙說什麼都沒有辦法打動她,且非但沒有打動,還讓她決定在辦自己那件事情之前,把失去小女兒的仇,徹底的報上一報。
夜無雙等了半天穆氏的反應,結果發現穆氏並沒有什麼反應,甚至就連表情都沒變化過。這讓她很失望,也有些無力。她看向常雪喬,目光中帶著求助。
於是常雪喬的表演開始了,是對著夜景盛演的——“不管怎麼樣,盛哥都該給大嫂道歉的。我們就是欠夜家的,老將軍養了你那麼多年,給你吃飽穿暖,還為你在軍中謀了一個虛職,就算手底下沒有幾個兵,可今後生計是沒有問題的。這些都是恩情,咱們得記著。
盛哥或許覺得委屈,但是我以為這事兒沒什麼可委屈的,你娘對不起夜家,夜家以德報怨將你養大成人,這是大恩。所以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咱們就得擔起來,老夫人不認的事你得認,老夫人不要的臉你得要。盛哥彆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天大的事都會陪著你。”
常雪喬如此說話,連老夫人不要臉這樣的話都扔出來了,這就是說給穆氏聽的。她是要告訴穆氏,雖然夜景盛是老夫人跟彆人生的兒子,但是他們一家現在堅決要跟老夫人劃清界限。老夫人她不為人母,他們要替老夫人贖罪,還要繼續做夜家的人。
夜景盛被她說得好生感動,再加上這一出戲本就是在廟裡就安排好的,所以他也立即點了頭,照著常雪喬遞過來的劇本繼續往下走——“你說得沒錯,我是母親生的孩子,母親的錯我必須要承擔起來,即便她不認,我也得認,我們不能做忘恩負義、沒有道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