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青城看著穆氏跪下,也沒攔著,即使穆氏是他溫言姐姐的母親,他依然讓穆氏跪了。
“的確教女無方。”權青城對穆氏說,“但朕生氣卻不是因為大夫人不會教導女兒。相反的,大夫人您將膝下子女都教導得很好,比如說大少爺、大小姐,還有四小姐,他們都很好。唯一不好的這位二小姐,她還不是在大夫人身邊長大的。教養她長大的人是夜老夫人,所以若論教女無方,那這個罪責也該跟夜老夫人去問。”
夜老夫人打了個哆嗦,也跟著跪了下來。但她很聰明,什麼都沒說,因為教女無方這種罪不要人命,最多遭幾句斥責,然後夜連綿該擔什麼罪就擔什麼罪,死活她才懶得管。
權青城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卻也沒跟她說什麼。他隻是又對穆氏道:“可是大夫人,你知道讓朕真正氣惱的是什麼事嗎?是那根金簪子!”
他走上前,一把將那枚發簪從蕭子鳴手裡奪了過來,遞到了穆氏跟前。
“大夫人看看,這是許多年前蕭世子送給你小女兒的東西,朕就想問問,何以這東西你的小女兒見都沒見過,就落到你二女兒手裡?這東西是你二女兒偷的,還是誰主動給的?”
穆氏心一顫,記憶忽忽悠悠就轉回到許多年前。
那時候她的兒女們都還小,丈夫長年累月的不在家,府裡上上下下都需要她來操持。
事情雖然多,但她也年輕,不覺得累,隻是十分想念自己的二女兒。特彆是每天早上晨昏定省時,看到二女兒乖巧地站在老夫人身邊,見她來了也隻是屈膝行禮,疏遠又生硬地叫一聲母親,然後就不再與她說話,她心裡就難受。
她知道女兒跟她不親,可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女兒可以不認她,她卻不能不認女兒。
可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討那個女兒喜歡,就隻能儘可能地滿足女兒的任何要求。
所以每當二女兒來要錢財時她都會給,甚至二女兒想要其他姐妹的東西時,她也會勸著其他的孩子把東西讓出來。因為二女兒說了,雖是在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可那畢竟是寄人籬下,一個照顧不到老夫人就要生她的氣。而且她將來的婚事肯定也是老夫人做主,她不巴結怎麼能行?這些東西並不是自己想用,都是拿去孝敬老夫人的,隻有那樣老夫人才能對她好。
二女兒一這樣說,她的心就更碎了,更覺得這個女兒實在不容易。於是傾她所有,把最好的都給了二女兒,還把大女兒和小女兒的好東西也要過去送給她,其中就包括這枚金簪。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年夜溫言生辰,作為老將軍最喜歡的一個孫女,夜溫言每次生辰都能收到很多賀禮。那一年收到的禮物尤其多,因為老將軍也回京了,親自為夜溫言辦生辰宴。
寧國侯府的人也來為她祝賀生辰,蕭世子還送了一枚金簪。
可惜當時的夜溫言已經一心係在六殿下身上,對於其他人送的禮物基本都不理會,即使蕭世子把裝著金簪的盒子拿出來,當著她的麵說這是自己著人精心打製的,夜溫言依然沒有在意,隻管同其他人說話,看都沒看蕭世子一眼。
但是這金簪卻被二女兒給惦記上了,生辰宴之後就找她來要。她起初也不想給,可是二女兒說你要是不給你就是偏心,隻管讓你的小女兒有好東西,不管我的死活。我也是你生的,為什麼她有的東西我沒有?你一定是不喜歡我,所以才在我剛出生就把我送給老夫人養。
她聽不了這樣的話,隻得悄悄把東西拿來送給她。好在當時夜溫言也不在意,那些東西對她來說不過就是身外之物,她已經交給家裡人去幫她收著,自己心心念念的就是六殿下送的禮物,隻要不動六殿下送的東西,其它的拿什麼她都無所謂。
金簪就這麼到了夜連綿手裡,沒想到這些年夜連綿還一直收著,今日又拿出來害人。
眼下皇上問了,穆氏回想從前歲月,就覺得自己這個娘親做得真是失敗。
以前一味地覺得對不起二女兒,如今回過頭去看看才發現,原來真正對不起的,是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孩子。反過頭來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二女兒,可二女兒卻還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