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溫言一愣,“這是……法盾?師離淵,你竟還能使出法盾來?”
“當然。”他說,“若是本尊真被這場雨壓製得一丁點本事都沒有了,那這幾百年可真是白活了。阿言,莫怕。”他揮手散了法盾,再同她說,“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我都可以護你周全,也可以護你想護之人周全。至於你所擔心的事,不如這樣,待我們從縣衙出來,就在秀山縣城裡轉上一夜,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把那人給找出來,如何?”
“甚好。”夜溫言笑了起來,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有我們家小師在,當真是什麼都不用怕的。說好了今晚一起夜巡,你可不要反悔。”
師離淵當然不反悔,他隻是在想一件事情。呼嚕聲,能使人迷惑,並產生一瞬間的失神。
越想越覺得這一招兒有些熟悉,似乎從前曾與這種手段打過交道,但究竟是怎麼打的交道、這種手段又是何人使出來的,他卻完全想不起來了。
四百多年了,凡人區區幾日就能忘記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幾年就可以忘記大部分不深刻的記憶。就算是血海深仇,也不過一輩人、一甲子就該過去了,何況是過了幾百年的事。
縱然他是修靈者,也不可能把幾百年的事情全都記住。何況他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即使修靈者都還在的時期,他也甚少與人往來,稱得上故交的都沒幾個,誰值得他記呢?
秀山縣衙上次是師離淵自己進去的,這次有夜溫言同行,二人依然沒有表露身份,而是使了隱身術穿牆而入。也沒有再去尋找卷宗,而是直奔了縣衙大堂。因為進門時聽到有官差說:“縣令大人今日不知是怎麼了,居然沒有在屋裡躺著,反倒去大堂上坐著了。”
他二人一路去往大堂,不下雨的日子就是好,連隱身術的時效都沒有受影響。隻是縣衙院裡地上積水,也沒有人收拾,走起路來很不方便。
師離淵一向見不得他們家小阿言受苦,等到二人進了院,趕緊使了個術法把她被積水打濕的裙角給烘了烘。夜溫言覺得舒服極了,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他便覺得這術法用得真值。
秀山縣縣令是個小老頭兒,看起來得有五十了,長得又短又圓,像個冬瓜。這會兒人正坐在大堂主位上,麵前桌案擺了一堆冊子,他隨手翻起一本,看了幾眼就扔了。再抓了另一本,看了幾眼又扔了,然後就窩在椅子裡唉聲歎氣,人也往椅子裡滑,很快就縮成一個球。
夜溫言用傳音跟師離淵說話:“你說這人都這歲數了,怎的還隻是一個縣令?他就沒有上進心嗎?不想往上再爬一爬?秀山離臨安也不近,但凡他有點想法,肯定能做京官兒吧?”
師離淵想了想,說:“興許誌向就不在臨安。”
“也是。”夜溫言也道,“秀山縣有個蔣家供養著他,他在這裡隻要把蔣家人給侍候好了,就能當大爺。可一旦去了臨安城,那就是落到大海裡的一粒沙,不但容易找不著,還容易被海水給化了。不過蔣家也算長情,居然保著個縣令一直到這個歲數,這幾乎就是跟著蔣家一起成長起來的一任地方官。隻可惜,沒長好,長歪了。”
師離淵笑她:“可惜了我們家阿言是個女孩子,你若是個男孩,怕是這天下你都擔得。”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對,於是立即改口:“即使是個女孩,這天下你依然擔得。”
夜溫言失笑,“我擔這天下乾什麼?還嫌自己事情少麼?有那工夫乾點兒什麼不好,破天下有什麼好擔的。我這就是沒辦法,趕上了,要不然我才懶得理會蔣家這些糟爛事。不過既然理了,就得把這個事兒給理明白,外頭助紂為虐的人都死了這麼多,蔣杭總不能一直活著吧?雖然我曾答應過湯氏保她和她兒孫的性命,但那是夜家跟蔣家的事我能保她,眼下換成了蔣家跟彆人家的事,那我可保不了了。非但保不了,我還得催促著那人快些動手,彆磨蹭,我可不想一直在秀山縣住下去,不喜歡這地方。”
二人正說著,就聽大堂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哭聲,一下一下的,十分傷心。
他們順聲望去,發現哭聲是從椅子裡傳來的,竟是那窩在椅子裡的矮冬瓜在哭。
那矮冬瓜一邊哭還一邊拍桌子,十分懊惱地道:“真是作孽啊!這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他到底還要殺多少人才肯收手?都十年了,什麼仇什麼怨十年還化解不了?非要把所有人都殺了他才甘心嗎?不過就是死了幾個人而已,老婆沒了可以再娶,孩子沒了可以再生,至於爹娘,都那個歲數了,活還能活幾年?一身的病還要錢治,死了不是正好解脫了嗎?
你們說他報個屁的仇,人蔣家跟他有什麼仇啊?要依著本縣令說,蔣家對他非但沒仇,反而還有恩,他應該感謝蔣家,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恩將仇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