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還在,整個秋觀城都被大雪覆蓋著。街上雖也有人行走,但一個個都裹得嚴嚴實實,隻把眼睛露出來看路。
偶爾會有人摔倒,一下子摔進雪裡,要很久才能爬出來。
雪太厚了,沒過膝蓋了,夜溫言進城時聽到守城的官差說:“再這麼下去,會不會把人都給埋了?這才幾天啊雪就積到這麼厚,都夠埋死人了。可彆有人死在雪地裡,到時候找都找不著……哎你們兩個,乾什麼的?這時候進城,是從哪裡來的?進城乾什麼?”
夜溫言見是在問他們,便主動開口說:“我們的船在河裡出了事,我們上岸之後一路逃到這裡,想進城歇歇,再找大夫給我看看腿。”她把腿往前伸了伸,裙角都是血。
官差一下就反應過來了——“你們是那條船上的人?那條船上還有活人?快快隨我進城,我帶你們到衙門去。我們大人前幾日就帶著人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你們先到衙門去休息,我們會請醫官為你治腿。姑娘請放心,秋觀城大夫的醫術還是可以的,一定能治好你。”
夜溫言聽得直愣,“你們這邊得到消息了?知府大人還去救人了?”
“對,是四殿下的隨從來報的信。真沒想到,那條船上居然有四殿下的人。你們一定是被河水衝散了吧?不過也是好命,這麼大的風雪還能走到秋觀城來,看來也是被老天爺眷顧的人啊!快快進城吧,
我瞧你二人一身狼狽,想也是幾天沒吃東西了,沒事,能活著就好。”
官差熱情地為他們引路,可惜馬車是坐不了了,隻能步行到衙門。
夜溫言聽說是四殿下的安排,便也鬆了口氣。隻要權青畫沒事,封昭蓮就也沒事,他們分開不要緊,分開總有重聚之日,這官差說得沒錯,隻要大家都還活著就比什麼都強。
秋觀城是懷北府的省府之城,很大,衙門也氣派。隻可惜往日氣派在這樣的大風雪下,也看不出什麼了。官差們正在掃門前雪,雖然雪一直都在下,但這裡是衙門,總不能讓雪一直堆積著。就是掃得效果差強人意,好不容易掃出路來,大風一刮,邊上的雪就又蓋上來了。
有官差的咒罵聲傳來,皆是罵這該死的天氣。也有人一臉苦相,不停地念叨這到底為什麼六月下雪,是不是老天對人類的懲罰?可是人類究竟做什麼錯事了?
夜溫言一行人到時,聽見的就是這些叫罵聲和抱怨聲。那個領著他們過來的官差說:“掃雪吧,彆罵了,罵有什麼用呢?難不成你還能跟老天爺打一架去?這種天象大事就不是我們凡人能左右得了的,老天爺更不是我們凡人能指望得上的。咱們與其指望老天爺,倒不如指望帝尊大人,眼下也就隻有帝尊大人能夠幫助我們渡過難關了。唉!”
他歎了一聲,回頭又對夜溫言二人說:“快隨我進去吧,到
屋裡暖和暖和。”
他二人進了衙門,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凡人指望帝尊,卻不知帝尊大人此刻就在他們麵前,卻對這樣的天氣也是束手無策。誰又能想到,這一場大風雪,竟壓得帝尊大人也與凡人無異了呢?甚至就連她這種催花引靈之人,也一丁點靈力都催生不出來。
夜溫言想,如果這隻是暫時的就還好,可若是以後都是如此,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修靈一生,到關鍵時刻靈力喪失,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可悲的?
衙門裡的人辦事效率很高,不但很快為他們備好了飯菜,還請了大夫給她治腿。
大夫說:“這傷口在冰天雪地裡凍了數日,按說應該比現在的情況惡劣多了。但姑娘一看就是底子好,也沒怎麼在雪地裡走路,所以這傷還真不算太重。老朽開副藥,內服外敷,有幾日就能無礙了。”說完又問師離淵,“你身上有傷嗎?老朽來一次不容易,一並看了。”
師離淵搖頭,“我身上沒有傷,無需理會。”說完,把藥方拿過來看了一會兒,又給夜溫言遞了去。“你看看這藥行不行。”
老大夫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原來姑娘也是懂醫的,那就更好了,您自己再瞧瞧,有不合適的地方咱們商量著改。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如果有人能把我的藥方加以改善,從而達到更好的效果,那才是人生幸事。”
這老頭有五十多歲了,說話真誠,
人看起來也老實。
夜溫言能明白他的這種心情:“真正的醫者都願意與同行有更多的交流,隻要對方是真心的,都不會吝嗇自己的醫術,也不會存著醫術不外傳的心思。為醫者,是為了廣濟天下,而不是讓自己名揚九州。老先生是個明白人,有您這樣的醫者,是秋觀城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