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淡的應了一聲。
臨走之前,陸斐斐隱約聽到門口那兩個小廝的議論聲。
她即使不用聽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陸家雖距離伊城不遠,但不過是為少城主成功結嬰而辦的晚宴,按理說隻派人送來賀禮就夠了,沒必要陸家二公子親自前來,是以他們心中難免惶恐。
她猜測陸棲此次出現在伊城也應當是另有緣故,就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不過也沒必要知道。
不出意料的話,她應該是這場晚宴中身份最尊貴的那位。
也就是說……即使她想做什麼事,沒人能攔她。
“客人,到了……”小廝停下腳步恭敬道。
陸斐斐朝他略一點頭,小廝便離開了。
進大廳之前,她朝雲驚夢小聲交待道:“晚宴開始半個時辰後,你假裝身體不適,我們借機離開。”
“好。”雲驚夢點頭道。
陸斐斐計劃的很好,她甚至提前給陸棲傳了訊,給雲驚夢吃了藥長老研製的裝病良藥。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陸斐斐一棍子敲昏跟著他們出來的少城主,麵無表情的把他扔到假山後麵。
“傻逼。”
她呸了一聲,看見雲驚夢略顯淩亂的衣襟,又用力往他臉上踩了一腳。
“智障!”
剛才在宴會上,這個少城主對雲驚夢一見傾心,當場提出要和她結為道侶,雲驚夢自然是拒絕了,可他卻不死心,宴會上糾纏不休,大獻殷勤,耽誤她們時間不說,還跟著她們追了出來,美名其曰,擔心表小姐。
那時候她去前麵探路暫時離開,回來就看見這人對雲驚夢動手動腳,下意識給了他一悶棍。
陸斐斐想到這裡越發氣憤,拿出一瓶丹藥塞他嘴裡,隨後拉著雲驚夢就往前走。
她給那人喂的是藥長老特製丹藥,隻需一顆,就能讓人身上奇臭無比,其味綿延百裡,七日不絕,她一下子喂了一瓶,怎麼也能讓他臭上一個月。
光長修為不長腦子,也算給他個教訓。
她拉著雲驚夢朝打探好的路線走去,到了城主臥房外後轉身對她叮囑道:“晚宴快結束了,你找個地方藏好,我不叫你千萬彆出來。”
“好。”雲驚夢乖巧點頭。
陸斐斐把啾啾叫出來放到肩膀上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快速的溜進去關上了門。
“啾啾,陣眼在哪裡?”她焦急的問道。
“啾啾。”啾啾扇著翅膀在屋內飛了一圈,落在房屋正中央的花鳥畫上。
陸斐斐上前把畫取下來,啾啾在牆壁上叨了一口,牆上突然出現一個拇指大小的缺口。
“啾啾。”
陸斐斐愣了,“你讓我把清雲幡拿出來?”
“啾。”
“它在我靈府內我怎麼拿啊?”
——我幫你。
腦海裡驀然響起原主的聲音,緊接著一陣白光將她環繞,一個黑色的玉扳指在她掌心出現。
“嗯?它就是清雲幡?看起來不像啊……”
——雖被稱為幡,可它確實是個玉嘶……
“你怎麼了?!”
——我沒事,等清雲幡再回到靈府中便好……唔!
陸斐斐見狀也不敢多耽擱,立馬把玉扳指安進了缺口。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她預想中突然爆發雷鳴般的聲響,也沒有迸發出耀眼到隔著大老遠就能看見的白光。
隻有玉扳指上突然出現的流動的紋路和比今夜的晚星還要暗淡幾分的亮光。
“隻是……”她看向右手側的山水畫,那上麵有著幾不可察的靈力殘留,是葉醞溫的氣息。
鬼迷心竅般,她伸手撫上畫麵邊角黑色的墨痕。
腦海一陣刺痛,一幅幅畫麵在她眼前快速閃過。
她痛苦的蹲下去捂住頭,耳邊啾啾的叫聲越來越遠,雷鳴聲卻越來越大。
視線徹底被潑墨般烏雲覆蓋,厚重的烏雲綿延千裡,天與地之間的距離被無限拉近,她感覺黑雲幾乎是壓在胸口一般,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轟隆一聲,一道天雷直朝她頭頂劈來。
再次被天雷劈中的恐懼讓她下意識的想要拿起劍抵擋,可雙手根本不受她控製。
她驚恐的看著那道天雷拚命掙紮,可依舊無法挪動半寸。
就在天雷即將劈到她的時候,卻被一道金色的屏障給擋了下來。
她聽到“自己”嗤笑一聲,低聲道:“二百八十一道,還真是怕極了。”
轟隆!
耳邊炸起一聲巨響,一道天雷再次劈了下來,把金色的屏障劈出了一道裂縫。
“自己”卻毫無所覺般抬頭看向不遠處,喃喃道:“已經第四日了……”
她聽到“自己”輕哼一聲,撐著劍站起身來,利劍橫指,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反射著雷霆的輝光。
“既然想讓本尊死,不留點東西,可說不過去。”
她看著那道比之前兩道粗上幾十倍的天雷帶著萬鈞之力,勢不可擋的朝她劈來,瞳孔驟縮,靈魂也劇烈顫抖。
“師姐!”
雲驚夢的大喊聲把她從幻境中帶了回來。
——你醒了?
原主的聲音焦急的問道。
陸斐斐迷茫的睜開眼,卻發現她並不是在昏迷前的臥房中,而是一片漆黑的森林。
“這是……城外的樹林?”她撐著地直起身,看著周圍疑惑道。
“嗯。”雲驚夢扶著她靠著樹乾坐下。
“我原先在外麵等著,城主府內突然出現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後師姐的靈寵飛出來找我,我看見師姐暈倒,就自作主張帶著師姐離開了。”
陸斐斐聽到她這麼說慌張的四處搜尋,連腰側的錦囊都翻了個遍。
“師姐,你在找什麼?”
——清雲幡已經回到靈府了。
她聽見原主這麼說才鬆了一口氣。
“我在找玉牌。”
隨後取下腰側的玉牌握在手裡,又從儲物空間裡拿出符祿,玉牌亮了一下,緊接著陸棲的聲音傳來。
“是你乾的?”
陸斐斐承認,“是我乾的。”
“你從哪裡弄來的那般奇特的丹藥……罷了,下次彆這麼急躁了。”
“知道了,接下來還是要麻煩棲哥哥處理了,”陸斐斐邊說邊往符祿中注入靈力,“我這邊還有急事,就不回伊城了,證明身份玉牌我已經用符祿送過……”
陸棲看著突然出現在茶桌上的玉牌,想起今夜城主府中的亂景無奈搖頭。
“怎麼淨使些損招。”
另一邊陸斐斐休息了一會後,就和雲驚夢趕緊離開了伊城。
為避免再出現意外,索性直接把意外扼殺在搖籃裡。
接下來她們又花了五天時間到浮山,這次的陣法在山中地脈處,在啾啾的指引下輕易便找到了。
這次她依舊感覺到葉醞溫的氣息,卻找不到氣息的源頭,也沒再像上次一樣陷入幻境……或許是他的記憶。
陸斐斐離開之前這般想道。
因為時間尚有富餘,在去明瀛海的路上她們繞路回了一趟陸家。
在那段時間她選擇沉睡而由原主接手身體,她並不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麼,可當她重新回到身體的時候,看見鏡中嘴角彎起的弧度,便能感知到她的喜悅。
已經數年未見,要不是時間緊迫,她本可以再多待幾天的。
陸斐斐在心裡歎了口氣,繼續往西走去。
魔界在大陸的最西側,而明瀛海距離魔界不過數百裡。
越往西走,便越荒涼,而明瀛海附近百裡,隻有一座破敗的荒城。
那座城的名字,就叫荒城。
沒人一個修者凡人願意生活在黃沙遍天,時常有魔修來臨的城中,是以荒城中大多是窮凶極惡之人。
陸斐斐沒打算進城。
在這種情況下,城內不見得比城外安全。
不,應該說,即使帶上那些毒蟲妖獸,城外也比城內安全的多。
她們兩人在城外沙漠裡擺好防禦法陣,草草搭營後休息一晚。
陸斐斐仰躺在沙漠上心血來潮,拿出之前撿的一片樹葉吹了起來。
樹葉吹出來的調子配上荒漠裡的朔朔風聲,倒也多了幾分意趣。
一曲吹完後,她抬頭對雲驚夢笑了笑。
“好幾年沒吹過了,差點不成調。”
雲驚夢眼睛明亮的看著她,嘴唇開合卻沒有說出來話。
陸斐斐渾不在意,雙手撐在腦後。
“這是我爺爺教我的,他吹的比我好聽得多,小時候我見他吹得好聽,非纏著他要學,結果到最後吹出來的難聽刺耳,活像鬼叫,我一路吹過去,沒有一個小孩不被嚇哭的。”
她說著說著突然笑了起來,偏頭問還坐在原地的雲驚夢:“沙漠裡的星光很美,要不要躺下來看看?”
雲驚夢看著她眼底映出的燦爛星河,愣愣的點了點頭。
陸斐斐看著她在自己身側躺下,重新看著天空悠然道:“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明天就又要開始趕路了,接下來要去魔界,要養足精神。”
“……嗯。”
“師姐。”雲驚夢突然開口。
“怎麼了?”陸斐斐閉著眼隨口應道。
“你的名字……叫什麼?”
“陸斐斐,和你們大師姐同名。”
雲驚夢安靜下來,沒有回答。
又過了很久,久到她幾乎要睡著了,她才聽見一句壓得極低的呢喃。
“不是……都不是……”
如果雲驚夢再早些時候回答,她說不定會問雲驚夢不是什麼,但她現在太累了,她隻想好好睡一覺。
她迷迷糊糊的回了一聲晚安,徹底墜入沉眠。
第二天她是被雲驚夢晃醒的。
“師姐,師姐,醒醒。”
陸斐斐努力睜開眼,看見頭頂高懸的太陽遲鈍道:“天亮了啊?哈切……但我還是好累。”
“師姐從前幾日開始就總是犯困……需要再休息一會嗎?”雲驚夢無意識的皺起眉,擔憂道。
“不用,早些解決完這些事情,回去之後還能好好睡一覺。”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收拾好之後繼續往明瀛海的方向走。
雖是叫明瀛海,但自上萬年前就已經變成一片沙漠了。
而這次的陣眼處,在沙漠正中央。
不過去魔界本身就要跨越這片沙漠,也算是順路。
“啾啾。”
“嗯?”陸斐斐凝神看向被放在陣眼處的玉扳指,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的抬頭看向四周。
“師姐?”
“無事。”她召出佩劍,懸停在高空之中,終於意識到了自她進入這片沙漠,就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以陣眼為中心,四方獨林為落點,奔襲蟲獸為脈絡,構一聚靈法陣。
伊城街道上出現的奇怪的物件,浮山上不合時宜的柳樹如今想來皆有跡可循。
陸斐斐想起了原主曾經說過的話,伊城,浮山和明瀛海皆是靈力濃鬱之地……
在這種地方擺放聚靈陣……葉醞溫究竟想乾什麼?!